大年初一的北京城，非常空曠，一條筆直大道，直通到底。天空藍得好像是用水洗過。道旁的樹木早就掉光了樹葉，留着光秃秃的枝丫刺向天空。莫名空曠，莫名寂寥。

直到下了車，晉安還在看天空。程立雪鎖了車門，轉頭看着晉安圍着圍巾，雙手插在兜裡看着天空，向陽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眼神裡流露出一點迷茫和疑惑。向陽早就看慣了北京的天空，她也不懂晉安在看什麼。

但程立雪知道。

從小時候起，晉安就喜歡擡頭看天空。月亮也好，星星也好，白雲也好。晉安可以站在那裡看一下午。隻是老家的天氣總是陰沉沉，灰蒙蒙的。就算是夏天，也隻是奢侈的在厚厚的雲層裡開幾個窟窿，半遮半掩的露出一點小星子，讓天空下的人們看一眼。

“北京就是這點好，沒有污染的時候，天空特别藍。”程立雪走過去，輕輕的拍了下晉安。

晉安一下子回過神來，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是呀……這很好，我很喜歡……早上的時候，我起來看到天空，一層層的，好像漸變色一樣，非常漂亮。”

漸變色？是什麼？

程立雪不太明白晉安帶出來的做遊戲時的美術術語，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然後指了指身後：“别老顧着天上，小仙女，也要看看人間煙火色。”

晉安回過了頭。程立雪帶着她來的是地壇，北京有好幾個辦廟會的地方，因為一般是初一到初五辦，來的多是本地人。程立雪如數家珍：“你不是喜歡看書嗎？這裡平時也會辦書展，論斤賣！”

這可怕的賣書方式頓時讓晉安升起了敬畏。晉安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忍不住好奇的張望，很快她看到向陽也一副好奇的樣子，她笑笑，稍稍有些慌亂的心就平靜下來，伸手去抓住了向陽的手。

四周吵吵嚷嚷，人聲鼎沸。晉安湊到向陽的小耳朵邊上問：“小向陽也沒有來過？”

“沒有……爸爸說要帶我來，不過媽媽說沒什麼好玩的，還費錢。”向陽喜歡晉安這樣的親密，把剛才心裡的那份迷茫疑惑都扔到了腦後面。

“這樣呀……”晉安拖長了聲音，抓住向陽的手塞進了自己的兜裡，朝向陽笑，“沒有關系，我也是第一次來。咱們都是第一次。”

第一次一起過年。

第一次一起吃湯圓。

第一次一起逛廟會。

而未來還有無數個第一次。向陽聽明白了晉安話裡的意思，她覺得自己的心髒鼓動，帶動着血液加速循環過全身，讓自己渾身上下都有些熱，好像發燙一樣。很開心！隐藏在口罩下面的嘴咧得合都合不上，不過也沒什麼關系，反正大家都看不到。

廟會裡張燈結彩，到處都是……嗯，羊肉大串的味道。程立雪買了三串，塞給晉安兩串。晉安被這充滿豪氣的大肉串吓得一愣，這差不多相當于她老家的五串了！程立雪看着晉安愣愣的樣子哈哈大笑。她看着晉安小心扯下一塊，向陽拉下口罩，一口吞了。

晉安的表情很平和，這是人潮擁擠的廟會，她也沒有流露出之前那樣緊張局促的表情。是因為這個孩子嗎？程立雪看向小姑娘，小姑娘似乎被燙到了，張着嘴哈氣，傻裡傻氣的樣子。但晉安的眼神卻很溫柔，還陪着小姑娘一起扇風。這下好了，湊成了兩個小傻子。

程立雪一副嫌棄的樣子，站得遠遠的，卻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向陽不能吃太多，這種東西重油又重鹽，嘗個新鮮也就是了。剩下的都被晉安和程立雪分了。

爆肚，油茶，套圈兒……

吃了個遍，也玩兒了個遍。向陽的額頭都冒汗了。晉安就給她擦汗，三人找了個地方休息。程立雪看着晉安的樣子，搖搖頭：“這可真是你的大寶貝兒。”

晉安一個南方人，羞于說寶貝，她愣着，臉就紅了。倒是向陽一仰脖子，一臉驕傲：“我就是晉安姐姐的大寶貝兒。”

到底是個本地，這兒化音用得回味綿長。晉安的臉更紅，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倒是程立雪哼了哼：“我也是你晉安姐姐的寶貝兒。”

難得程立雪也跟着這麼幼稚，晉安摸着額頭搖頭。她雖然一副煩惱的樣子，但是眼睛裡卻是閃亮亮的，滿是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