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說着話,那家長絮絮叨叨的說着這個病需要注意什麼,話裡又夾雜着這些年的不容易。說這個病是多麼的花錢,還一輩子不見好。晉安努力的聽着,并不說話。慢性病是最折磨人的。它折磨着病人的同時,也折磨着家人的心。
醫院最能看到人生百态。
“真擔心她以後嫁不出去,沒有人要。你說說,如果她走得早,我也就認了,還有我這當媽的給她送終。可萬一我先死在前面呢?她要怎麼辦呢?”她擦着眼淚,輕聲的哭着。
晉安不太會安慰人,翻來覆去的說一點都會好起來的話,她有些沮喪,在為人處世上面,她實在差太遠了,能做到的往往隻有傾聽而已。
“有時候我也想,她要是再嚴重一點就好了,這樣我還可以把腎換給她。可她這樣不輕不重的,等我老了,腎不中用了,就不好了。”
晉安眨了眨眼,心中又有點慶幸,她還年輕,隻比向陽大了十二歲。如果有一天向陽的病嚴重了,她也可以換腎給向陽,這樣,向陽就相當于多了一條命了。想到這裡,明知道不該,但晉安心裡還是覺得有點愉悅。隻是從現在開始,要好好鍛煉身體才行。
正想着,向陽推門出來了,她手裡拿着管子,有點不好意思,又有些警惕的看着那個還在訴苦的家長,輕輕推了推晉安:“晉安姐姐,我們快走吧。”
晉安攬着向陽,朝那個家長點點頭道别。晉安察覺到了向陽似乎有些不安的樣子,放任着向陽靠着自己。兩個人黏黏糊糊的去了檢查□□東西。
一直走出好遠,向陽這才悄悄的踮着腳,晉安彎下了點身子,聽向陽悄悄的說:“晉安姐姐我不會變成那個姐姐那樣吧。”
“不會的,隻要好好吃藥,聽醫生的話就不會。”晉安看着向陽眼睛裡有點恐慌的樣子,心裡頭突然酸了酸。
“我有點怕。”向陽又說。
怕這個字,從向陽爸爸去世以後,她就再沒有說過了。晉安覺得心裡的酸澀更重了點。她抱住向陽,拍拍她的後背:“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晉安姐姐會陪着你。”
“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晉安摸摸向陽的腦瓜子,“你隻要睡一覺,就會好起來的。”
“晉安姐姐哄小孩。”向陽嘀嘀咕咕的說着。
晉安又好氣又好笑,她拍拍向陽,看着對方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向陽有雙漂亮的眼睛,睫毛又長又密,眨動的時候就好像蝴蝶在撲扇着翅膀。晉安覺得向陽的祖上多半是有胡人的血統,才能長出這好像混血兒一樣的美貌。
晉安朝向陽伸出手指:“我沒有騙你,也不是哄你。我們來拉勾啊,我保證。”
向陽眨了下眼睛,她慎重其事的擦擦手心的汗,跟晉安一起蓋了個章。晉安笑起來,向陽也跟着笑。
檢驗也不會當天就出,北京實在是太大了,三甲醫院的人總是爆滿的,來自全國各地的人,都蜂擁而來。晉安給向陽正了正口罩,帶着她往外走。向陽得了這個病,同時也斷絕了未來許多的可能。她可能終身都不能走太遠的地方,也不能從事一些需要耗費體力的勞動。不能享受許多的樂趣,也不能嘗到各種的美食。晉安想,自己還是要為向陽做打算的。
今天那個家長的話讓晉安很感慨,她再一次慶幸,自己僅僅是比向陽大了十二歲。這樣她就有很多的時間來為向陽打算。如果向陽隻想當個米蟲,她就好好的養着她。如果向陽長大了,戀愛了,她也可以默默的守在原地,萬一有一天向陽受到委屈,她還可以為向陽提供一個避風港。
“向陽想要做什麼呢?以後長大了。”晉安問。
“我可以做醫生嗎?”
晉安一頓,搖了搖頭:“醫生都非常忙碌啊,向陽要等身體全好了才可以。”
那這幾乎就等同于不可以了。向陽有點犯難,她想了想:“那我還是當個作家吧。可以跟晉安姐姐之前一樣,蹲在家裡,哪裡也不去。”
晉安老臉一紅。她想自己才不是蹲在家裡哪裡也不去呢。但仔細想想,也就是網吧和家裡兩邊跑,其實和蹲在家裡哪裡也不去也沒什麼區别。
“不要着急,你還小呢,可以慢慢想。也可以都試試,如果感興趣再說。”說完,晉安楞了會兒,她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