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諾……”傑普發出撕心裂肺的呐喊,他看着黑霧湧入,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黑霧化,驚恐至極,他朝着斯諾的方向跑,一邊跑一邊喊,當他在濃稠的黑霧中看到斯諾時,心裡剛閃過一絲僥幸,下一秒斯諾便伸出手主動擁抱黑霧,而後消失在他面前,隻留下一片黑霧茫茫。
他大聲呼喊,沒有回應,四周隻有黑霧,他沖着黑霧咆哮,别想把我抓走,卻聽到他人的耳語,傑普快來,傑普快來,我們需要你。
“啊啊啊,你們這群惡魔。”傑普咆哮道。
“傑普,是我啊。”傑普聽到斯諾的呼喊,剛要回應,又聽到蓋尼米得與的莫逃呼喚。
傑普聽到親友呼喚,心中一軟,身體逐漸變得輕盈。
“不!”他大聲喊,“我不想變成黑霧,不想融入其中。”他揮手掙紮,卻看到所有人化作黑霧融為一體,一起唱歌,一起歡笑。
他們好快樂,隻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兒時的傑普天賦卓越,性格桀骜,沒有人喜歡他,無管他多麼慷慨,多麼努力證明數學題,同學們依然不喜歡他,視他為異類。
他好孤獨,他想融入其中,于是努力傾聽他人的交談,試圖理解他人的想法,卻越發覺他人是那麼地庸俗、虛僞、無聊,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當一個庸俗的人,哪有當數學家快樂,既然别人的世界裡沒有他。那麼他就用數學為自己再造一個世界。
這裡有嚴謹的秩序,無窮的智慧,神明也為之迷醉。
“我不想去那裡,不想成為黑霧,我要當數學家,我要用數學拯救世界。”傑普在呐喊,而後他跌倒在地,清醒過來,世界仍是一片黑霧。
但他的神智更加清明。他要去找莫逃談一談。于是高舉手中明燈,獨自在黑霧中前行,用心呼喚着莫逃。他走出神廟,走入廣場,走進街道,沒看到他人,世界仿佛隻剩下黑霧。
可是他沒有絕望,不願放棄。
…………
林雅門與景戲多朝着硬币所指示的方向前行,一路上發現黑霧越來越濃。似乎越來越多人轉化成黑霧形态。
“到最後不會所有人都變成黑霧吧。”景戲多擡頭望着黑霧感慨。
“我們的任務是找出幻術師,讓龐貝恢複如初。”
“确實要找出幻術師,可為什麼一定要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他們在霧中未必是痛苦悲傷的,解除隔閡反而能更好地在一起玩遊戲。”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林雅門見景戲多一臉向往,忍不住搖晃着景戲多的身體,他好怕這個頑主一高興,就把系統任務抛到腦後,“你給我清醒一點。”
“别人都入夢了,我倆在留這裡什麼也做不了。你聽,他們在唱歌。”
林雅門凝神傾聽,果然聽到歌聲,“來啊,來這裡吧,我們都在,我們都在。”
有男聲女聲,老人聲,小孩聲,清亮的、沙啞的、有力的、嬌柔的,他想要從這千萬人合唱中分辨出蓋尼米得的聲音,成功捕捉到那曼妙的歌聲:“哥哥,快回來。”
這聲音與其他聲音混雜在一起,簡直像海妖塞壬的歌聲,誘惑人步向深淵。
究竟要遁入黑霧化解危機,還是留在現世尋找線索呢。
“你看,那是什麼。”景戲多推了推他。
林雅門擡頭,看見天空中出現一個金光閃閃的大眼珠子,像從異界而來,帶着強大的力量,審視着人間一切。
來自巨大沉默物的凝視,令人靈魂戰粟,那是本能的恐懼,也是本能的好奇。
強大的壓迫感,逼得林雅門呼吸困難,好在他常年身處他者的凝視之中,很快在恐懼中恢複神智。
林雅門:“這是真實之眼。”
景戲多:“他實在太美麗了。”
林雅門:“起霧時,我倆看到的總是真實之眼。如果黑霧才是拉康的真實界。那我們看到的有着階級與法律秩序的龐貝城才是幻像,是黑霧的幻想。或許莫逃的職責是編寫故事制造幻覺,借叙事之符的力量讓人們身處虛幻的龐貝,他停筆後,便停止使用叙述之符的力量,于是幻像消失,龐貝城重歸黑霧模式。一開始先是念頭強大的人掙脫社會觀念的束縛,釋放心中的原欲,變成黑霧。随着,虛構的幻像漸漸衰弱,越來越多人還原成黑霧模式。”
景戲多:“所有人都回歸,那裡便是意識之海。或許那才是我們的來處。”
林雅門:“可是那樣城市無法運作。所以神才派幻術師維持秩序。他們派莫逃來,這個名字裡包含着叙事之神對他擔責的期待。叫他不要逃避責任。我不懂他為什麼要解除秩序幻覺。相處了這一陣,我覺得他不是任性的人,反而頗有丘壑。”
景戲多點了點頭:“你想啊,我們所看的文藝作品中,大部分是認可現有秩序的。畢竟作家得這麼寫才能混口飯吃。可總有人天生具備悟空精神,無懼權威,不想被PUA,渴望生而為人的價值得到認可,拒絕充當工具人,在精神上屠神弑/父。莫逃明顯有一顆革/命家的心,定是看不慣龐貝城的貴族壓榨民衆。他也想當真作家,然而神賦予他的使命是使用幻象維持現有的秩/序,他的職責所在與内心覺醒的使命感發生沖突,因為無可奈何,所以擺爛不幹。選擇教别人創作,幫别人抒發對世界的愛與看法。”
林雅門想起莫逃對其它劇作家的傾心指導,那是真心實意幫助其它劇作家創作出更多角度,更廣範圍的作品,角色形象從平民到貴族個個立體,思想情感從風花雪月戀愛腦到投身時局風雲的政鬥腦無所不包。
他的指導讓每一名劇作家盡情地闡述對世界的理解,不會笑話閨閣憂思之情,也不反駁誇誇其談論的時政。
這樣的器量與格局,仿佛是叙事之神的使者親臨。
“阿楚,我們去找他吧。”景戲多拉着林雅門的手:“你隻要握緊我的手,就不會被他人的思維浪潮吞噬,相信我。”
林雅門看着景戲多的臉,一向不正經的景戲多此時認真得好似準備進行宣誓。仿佛他們接下來準備一起奔赴戰場,并肩作戰。
林雅門選擇相信自己的戰友,并不是因為景戲多能力強,而是感覺得到景戲多和他一樣想要探索真相,完成副本任務。
他握緊景戲多的手,努力讓意識潛入黑霧,如同潛到海底兩萬裡,去尋找同一個世界另一個次元的斑斓瑰麗,奇崛詭誕。
在忘乎得失存亡的求索中,知覺變得輕盈,自由飄蕩,世界如此之大,處處是自由。
“阿楚。”林雅門被景戲多喚醒,兩人的思維探出黑色觸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這樣就不會被思維的浪□□散。
他感受到莫逃的存在,像透明的水母,遊走在海洋中,帶着看不清的迷幻炫技,與危險的毒素。
“是莫逃,我們追。”景戲多拉着他一起奔湧。
水母向前遊,他們則乘風踏雲,一瞬千裡。
水母停駐時,伸展觸手化作巨大的迷宮把兩人圍住。
“又到了我最愛的走迷宮環節。”景戲多開心得像孩子參加春遊。
迷宮中冒出彩色泡泡,泡泡化作小孩,問他,“你要陪我走迷宮嗎。”
景戲多:“你是我的朋友小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