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李老粗沒再繼續向前,卻也沒後退,隻是站在原地框住了謝歸蘅的身形。看樣子氣氛是緩和了些許,陳杏兒終于将胸中憋着的一口氣長舒出去,手有規律地拍打着胸部。
緊接着,院内銀鈴聲又是悄然一響,她再次歪頭看了過去這次卻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兩個人臉上又挂上了熟悉的不耐,雖然氣氛仍是針鋒相對但卻不像先前的劍拔弩張。
李老粗似乎說了些什麼驚人的話引得謝歸蘅的本來已經靠着牆壁小憩的神态突然變得緊張且震驚,連懷中抱着的雙臂都被放下。
她好奇,靠近卻也隻能聽見樹上的尖銳蟬鳴。不多時,沒等陳杏兒再度聽見些什麼,李老粗忽然靠近謝歸蘅些許,用極其微弱的音量耳語一句,便大步出門攬上陳杏兒的肩擋住她持續探究的目光。
她看看滿臉無奈憤懑的李老粗,又看到了走出門來的一臉思緒不斷的謝歸蘅,拿不準二人是說了什麼,隻能任由李老粗将自己逐漸帶離這房間與人。
門口的小兵得了李老粗的授意自然而然地要将謝歸蘅趕離這片區域。陳杏兒盡量回頭,眨眼間謝歸蘅早就不在了視線。
她隻能回頭望向李老粗:“你們最後說什麼了?”
辮子被壓得有些痛,陳杏兒将其抽出甩在了身後,眼睛眨巴眨對上那人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老粗沉默了片刻,最後猶猶豫豫開口,但卻隻有兩個字:“秘密。”
她的眉毛略微上挑,連帶着更多的眼白露出。
秘密嗎?
陳杏兒回過頭咂嘴抿唇,覺着他這話說的好笑。這地方發生的事哪裡能逃得過張慶的眼睛。
呵,又談什麼秘密。
樹上的蟬鳴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她跟着原本聲音的來向去找,卻看到樹上本來該在的螳螂如今卻被銜在半大的鳥兒喙中。
陳杏兒收回了目光,随意向四處瞟了幾眼,跟着李老粗走了。
謝歸蘅跟着記憶快步走着,一步四回頭生怕身後有人跟來。那天殺.人之舉純屬無奈何況這事現下又帶來諸多麻煩,幸得李老粗出手掩了其蹤迹——萬不可再發生一次。
夜晚有些黑的過度,四周房屋不斷亮起不算明亮的火燭。她摸了摸護臂中的紙,确認了它的存在,悄聲躲避着路上冒出的舉着火炳的巡邏小兵,終于翻身通過早就預留開啟的窗,進入了熟悉的室内。
謝歸蘅呼出剛一路上屏息的熱氣,用力閉眼再睜開總算可以放松下來,随後将信件掏出走向書案然後坐下。
一如那天那樣,她還是将子時帶來的情報和今天的信件共同攤開在桌面仔細看着,接着卻是一頓歎息。隻是今天卻少了那晚兩人在旁邊的窸窣聲。
謝歸蘅皺着眉閉上眼睛冥思。分不清“暫未與主母取得聯系”和“京中世家印”那句話給她帶來的情緒波動更大。
旁邊燭火似乎透過眼皮照進謝歸蘅眼中晃得人本就煩惱現下更是頭疼。女子靠近蠟燭将其熄滅,這屋子才再次和夜晚融成一體,就連聲音也是一樣。
屋外不停歇的蟬聲傳進她耳朵裡,同樣擾人但卻隻能換來謝歸蘅一陣歎息。
現在的情況被動至極。軍情一事尚未查清,自己身份便已被這寨中有身份的人物識了大半,本想着借着家裡來個一舉突破結果事到如今都未能取得聯系……現在又多了前幾日那“京中大人”想取她性命。
一團亂麻。
她雖沒聽過戲,卻也感覺戲無非也就不過如此,無非就是你方唱罷我方登場,何況如今哪還分什麼先後順序,全都一股腦的全湧了上來,旁人看來定是要比戲還好看。
謝歸蘅想要徹底冷靜下腦中卻始終猶如一團亂麻。窗外的風透進來吹得她猛地一激靈,她扭頭看去,見到了姗姗來遲的蕭雨規。
“怎的不點燭?”
他說着便想要将蠟燭拿過,卻被謝歸蘅按住了上前的手。不知為何外面的天明明沒有冷到這份上,但卻能凍得那人手掌冰涼。
這溫度似是透過肌膚傳遞到了她手中。謝歸蘅竟感到一陣濕涼,她有些驚訝擡頭掃了男子一眼,眼前卻黑乎乎一片隻能看清楚大概輪廓。
至于麼?身體虛成這樣,都這天了還手腳冰涼?
她放下了視線,松開了手轉而示意男子走開。謝歸蘅原本想問問他近日行動有沒有發現李老粗不對勁的地方,經此一事卻絲毫顧不上這些。
她将手心的剛起的薄汗擦在衣袍上,借着月光側頭看向已經快要燃盡的蠟燭,聲音很輕地說道。
“蕭雨規,要有麻煩了。”
“什麼?”
男子像是沒聽清,向前一步微微躬。謝歸蘅見狀,擡起頭。盡管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仍盡力對視。
“張慶要回來了。”
……
“恐怕,是要來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