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為什麼要信他?
這着實是一個好問題。
蘇聞從地上爬起來,迎着槍尖往一臉平靜地往前走:“皇位之争本就是一場豪賭,賭輸賭赢都不過是将軍一念之間。”
蘇聞每往前走一步,崔将軍的槍尖就往後退一步,突然他猛地回頭指着面前的兩條岔路,聲音陡然增大了許多:“将軍面前就有兩條路,一條是我單槍匹馬,性命全系在将軍之手。”
蘇聞微側側身,又指了指着另一條康莊大道:“另一條,是看似風平浪靜,和未知的千軍萬馬。”
臉上挂着邪魅的笑容,蘇聞又往前邁了一步:“将軍,賭哪一條?”
幾十人的小隊伍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彙聚在崔将軍身上,好似在等一個
崔将軍哈哈大笑,擡手收了槍杆子:“來人,壓小先生引路,若有異常第一個拿他祭旗。”
待蘇聞帶着一行人沿着小路離開,另一條岔路上慢慢行來一隊人,為首的姒沐冷着臉,目送着小路上隐隐的背影。
馮堯驅馬向前,來到姒沐身邊恭恭敬敬道:“主上,要追嗎?”
“追!”姒沐晃了晃脖頸,咬牙切齒。
馮堯剛要帶隊追上去,就聽姒沐又道:“追着在後面走,别真遇見哪個不長眼睛的山匪,那小胳膊小腿的,再讓人應激一刀給砍了。”
馮堯一個踉跄差點給自己絆倒。
姒沐跟在隊伍的最後面,舌頭都要咬出血了,腦子裡全是蘇聞早晨說的“晚上見”。
好你個蘇聞!
說晚上見,果真是晚上見!
馮堯調轉馬頭,試探着請示:“那……北蕭使臣還殺…”
嗎?
話都還沒出口,就被姒沐冰冷的眼神射穿了,硬生生憋了回去。
殺個大頭鬼!那不如直接要了蘇聞的命了。
蘇聞帶着使臣團繞了整個一座山,沿着城外兜了一大圈,慢慢悠悠又穩定地往京城而去。
山路崎岖,颠簸的蘇聞傷口都開裂了,胸腔像是炸開一個大口子似得疼。
還好,一路在影子和朱武位的護衛下,平安地抵達了南靖京都,時間上也剛剛好,已經是長樂公主及笄禮的第二日了。
目送着使團入城後,蘇聞整個人都站不住了,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落入一個結實的胸膛。
“你還不如在家裡長蘑菇了。”姒沐将人裹在懷裡,沒好氣兒地說:“非要跑出來作死,你是嫌自己命太長?”
“反正都是明年墳頭會長草。”蘇聞任由火熱的身體将他慢慢裹緊,有氣無力道:“今日死,還是明日死,又有什麼分别呢?”
姒沐微微低下頭,呢喃:“多活幾天不好嗎?”
陪着他,多活幾天。
或許,他也可以奢望更多。
但,蘇聞卻是滿不在乎,他擡手用髒污的袖子抿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如果隻是違背心意的活着,還不如早點重開,盡早下輩子好了。”
旁邊的人沉默了許久,才啞着嗓子問:“讓蕭雲逆回國就是你的心意嗎?”
蘇聞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股子醋味,慵懶的眼尾彎起來笑道:“誰家的醋壇子這麼不結實?一碰就碎。”
心思這麼快就被蘇聞戳破了,姒沐罕見的慌了神:“我吃你的醋?你也配?”
“奴不配。”蘇聞如條件反射般,答得很快:“奴應該謹記身份,隻是六殿下暖床……”
“閉嘴。”
長長的沉寂後,蘇聞泯開唇笑了。
說不配的是他,不想聽他自輕自賤的也是他,果然最難伺候的還是男人。
當然,他也沒伺候過女人。
肺腑突然傳來劇烈的疼痛,蘇聞倚着姒沐震動般地咳嗦起來,一隻手撫在他後背輕輕拍:“闖了大禍之後就開始裝柔弱,上輩子真是欠你的。”
雖是責怪的話,但姒沐卻說得很輕柔,好似說重了就能将人一口氣吹散了似的。
于是,蘇聞就更加肆無忌憚的柔弱起來,順勢把咳嗦時流出來的生理性的眼淚,蹭在姒沐華貴的衣襟上:“奴好痛啊!”
姒沐眉頭深深皺起:“哪裡痛?”
“渾身都痛。”蘇聞無骨地貼在姒沐懷裡,顫着聲音道:“痛得不能去太子府,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了。”
姒沐一聽,頓時将人掀翻了:“方才在使臣團裡,不還是威風的緊麼?這一會兒,見着本王了,你開始這兒痛那兒痛,渾身都痛了。”
蘇聞被這一推,扯着傷口更痛了,扶在地面就止不住地咳嗦。
沒一會兒,整個嘴裡都是腥鹹的味道,蘇聞七分真柔弱,三分靠演技,借着這口腥鹹的血液味道,一口啐在地上,留下一灘血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