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景年長得很帥,鼻梁高挺,眉宇硬朗,十年前便是雲京少女們愛慕的對象。
彼時他已經貴為太子,不能輕易讓人近身,姑娘們為了遠遠地看一眼他,一大早便搶占街邊二樓的位置,隻為了他在街上巡遊的時候能抛抛眉眼,甩甩手絹,說不準就能讓他注意到了呢!
可惜他就像一塊木頭,對人比花嬌的那些妙齡少女熟視無睹,對其他人為了巴結他而送來的妖娆舞女也一概不收,眼中似乎隻容得下國事政務,生生揉碎了姑娘們一片芳心。
後來他被派去四處巡遊,安撫官兵增長閱曆,回來雲京的時候皮膚黝黑,走着四方闊步,渾身散發着鋼鐵般堅硬的沉穩氣息,彼時那些愛慕她的少女已經嫁為人婦,卻依舊以尊敬太子為由,趴在欄杆上悄悄看着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發出驚呼。
但是這麼多年來,他身邊一個女人也沒有,除了那個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名叫桃兒的小丫鬟,不過兩人地位懸殊,即使真的發生了點什麼,也不足以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也太正常了,誰家的富貴弟子沒有幾個玩物呢?不過是膩了就扔,知道了太多就殺。
太子殿下的真心到底在哪,這才是值得談論的話題呢,總之無論如何,大家都認為不會是在桃兒那個小丫鬟身上。
“但是誰都沒想到,你的真心還真是在那小丫鬟,所以趙貴妃感受到了威脅,想殺掉她。”祝景乾總結。
她逼迫自己冷靜了好一會兒,決定先把事情理清楚,不要意氣用事,比如聽不下去了就掀桌子走人,這是萬萬不利于日後發展的。
祝景年點點頭:“對,所以十年前,我就母妃稱處死了桃兒,又買進許多侍女,也接受了别人送給我的歌女舞女,為的就是讓這件事淡出大家的視野。”
“金屋藏嬌十年,她和你一起長大的話,現在也該有三十多歲了,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清純可愛的小姑娘了,而且心力交瘁多年,恐怕早就人老珠黃了,你現在還挂念着她?”
祝景年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祝景乾看着他的樣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能見見她嗎?”
果然,否定的回答。
祝景乾歎了一口氣:“那你想怎麼辦?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僵持着吧,萬一後宮又有妃子生了個小皇子什麼的,你的太子之位就完了。”
祝景年苦笑一聲:“如果能讓我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不要這太子之位又何妨……”
“啪!”
一聲震響把他吓了一跳,桌子抖了三抖,似乎要散架。
祝景乾顧不上掌心的疼痛,雙腳站立,身子前傾,像一頭兇狠的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人。
她惡狠狠看着祝景年,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道:“我敬你是皇兄,所以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難聽,但是皇兄是不是該自重一點?能不能不要再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皇兄要是敢再說有關這些的任何一個字,我就如實禀告父皇,到時候,别怪我不顧兄妹情誼!”
這一掌似乎拉回了祝景年的神智,他吃驚地看着祝景乾,眼神裡透露着幾許驚惶,但比剛才清亮許多。
片刻後,他頹然垂下頭,目光疲憊不堪:“對不起。”
祝景乾收回手,重新坐回椅子上,冷冷道:“夠了,不管你今日對我說這些的目的是什麼,訴苦也好,想博得我的同情也好,但是現在我都不想再聽下去了。我現在就要離開,這段時間多謝皇兄照顧。”
自己貴為長公主,本該是最閑散富貴的一個,卻嫁所非人,無端卷入了朝堂上的爾虞我詐。
祝景年貴為太子,本該是最該一心為國的一個,卻因感情用事,竟能說出抛棄天下也不在乎這種話。
太可笑了。
眼見祝景乾起身就要走,祝景年握緊拳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出言喊住了她:“等等!”
祝景乾沒有理他。
“你還要見那個戲子嗎?”
“……”
祝景乾停下腳步,緩緩回頭。
“我還想講一些事情給你,如果你能聽我說完,我就把他放出來。”
祝景乾冷笑一下,轉身又要走。
可笑,皇兄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以為自己和秦扶玉關系很好麼?
自己的确好奇他的去向,但是用他來作威脅的籌碼,莫非也太小了點。
這些時日她并不是沒有派人打聽過秦扶玉的下落,但是這個人仿佛憑空蒸發似的,無論如何都打聽不到他的消息了。
萃英坊還是沒有開張,就連班主是死是活都未可知,街坊上對此都衆說紛纭,有人道是雲昭公主受了氣,掀了萃英坊的桌子,有人道是雲昭公主被刺客打暈了,太子殿下發怒,把萃英坊砸了個遍,還有人道你們說的都不對,明明是雲昭公主偷偷出去調戲小戲子,被太子殿下抓了個正着......總之絕大多數人們都比較傾向于前兩種可能,敢傳播第三種可能的人,都在夜黑風高的時候被人敲了悶棍,再也不敢多言。
莺娘熟悉花街,卻怎麼都打聽不到秦扶玉的消息,重金之下,有小賊悄悄找到她,道自己曾扒過萃英坊的房檐,卻見裡面黑漆漆的,戲台蕭瑟不堪,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血腥味,一副人去樓空的樣子,可怕得緊。
祝景乾又陸陸續續派出幾批人到處打聽,卻也沒打聽出什麼所以然。
整個雲京城裡,如果連她都無可奈何的話,那認識秦扶玉,又能阻撓她的探查的人,隻剩一個。
她已經猜到了。
祝景年眼見她又要離開,心下更急,連忙繼續喊道:“你不想知道他和趙渭的關系嗎?!”
心下一動,她的睫毛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