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荷州駐軍行徑煉山,都是從盲山道穿出,因為距離更短。蕩山道險峻難行,耗時耗力,但相對而言更少可能遇上埋伏和追兵。加入是我防守,定會分兵在蕩山道防守以查不測。”
薛韫知決斷道:“好。你帶一隊前鋒走蕩山道,我與安将軍走蕩山道。蕩山道險峻,你先行三日,大抵能同時抵達。倘若中途遇到敵軍、或被其他情形拖延,先到者攻城,在估縣大堤彙合。”
“是!”
蘇潤蓮帶着前鋒隊伍西區蕩山道,薛韫知和安流帶着大軍,沿着山脊走走停停,掩人耳目,至盲山道口,蜿蜒巍峨的大山橫亘眼前。
煉山不是什麼大山,放在天下七州二十一郡是那麼不起眼。因在洛川北岸,守護着洛京城,方得此名。
住在洛京時,煉山就是登樓望見的天際上與烏雲連成一體的一道黑線,是草書的“一”。
她們沿着山谷走了幾裡,都是寬闊平坦的路。兩岸的山脊看着不遠,實則還有不少距離,與其說是山谷,不如說是兩道山脊間的一小片平原。
愈往裡走,草叢裡荊棘遍生,荒藉無路。行軍越來越緩。
薛韫知不禁懷疑,這條道路究竟有多少年沒走過人了,可蘇潤蓮說他之前北上荷州,都是走的這條路。看來自從他走後,這條道也就荒廢了。連同一起荒廢的當然還有荷州以及北境的邊防。
戴安行進在前,突然勒馬,警覺地盯着周圍。
“将軍小心,前方好像有兵馬靠近!”
果然,薛韫知聽見了隐隐約約的馬蹄聲與人的喊殺聲,從盡頭的山谷裡傳來。緊接着,腳下的地面似乎微微顫動起來。她下令全軍戒備,繼續向前。
愈往前走,寬闊的山谷突然變得狹窄了,兩邊的山崖幾乎合攏。在回音中,那陣喊殺聲似乎愈來愈近了。
谷底瘋長的蔓草裡突然跌出來一人,渾身帶傷,沒走兩步就倒在地上。
薛韫知看見此人染血的戰甲,竟是我軍士兵!
“如山,你在此處留守,莫帶大軍闖入山谷。允生,随我入谷!”
戴安策馬而出,率着精銳的前鋒騎兵隊,為薛韫知開路在前。與此同時,愈來愈多的己方士兵從山谷裡湧出來,看見援軍都興奮地大喊,雖然早了亂了陣行,不少未受傷的将士們立刻轉過身去,與追上來的敵軍交戰于一處。
混亂之間,薛韫知瞥見了一抹明豔的鮮紅。
遠處,蘇潤蓮正半騰躍而起,将長戟刺入敵人的腹甲,紅披風揚起,上面多了幾塊暗色的斑駁。由于他那一身裝束太過醒目,周圍繞了密密麻麻的一圈敵軍,都想捉住這個主将,回去論功行賞。
薛韫知抽出佩劍,勉強抵擋着周遭攻勢。她本不善近戰,此刻也是分身乏術。蘇潤蓮朝向這邊,大喊:“快撤!”
薛韫知聽他的,立刻帶着戴安撤出山谷。衆人出谷時,安流已在兩側的山脊上埋伏了弓箭手,将追兵堵在路上。所幸,他們沒有窮追不舍。
蘇潤蓮帶着他們往寬闊處撤去,臨溪紮營,收整殘軍。安流将一幅行軍路線圖攤開。
衆人圍坐,都面露凝重之色。
蘇潤蓮指着地圖道:“樂文,剛才發生的事實在古怪,此戰要千萬小心。”
“到底怎麼了?”
“我們明明是從蕩山道進去的,将敵營圍住,僵持了三日,斷其水源,本來已經可以一舉攻破營寨。此時,突然來了一支騎兵奇襲......”
“我們被沖亂陣腳,往外撤退時,正遇上了你們。可你們是從盲山道進來的,也就說,我們自以為這三在營地周圍與敵人周旋,實則不知不覺地從蕩山道走到了盲山道。”
繞了一圈,最後又被繞出來了。
薛韫知立刻正色,她知道蘇潤蓮統兵多年,這一代山林是他曾經行軍的必經之路,對此地了如指掌的程度,整個梁朝找不到第二人與他相争。不可能是因為一時疏忽而造成的錯誤。
薛韫知下令道:“如山,你扮成我,與蘇公子同行。”
蘇潤蓮:“啊?”
薛韫知道:“今日稍作休整,輕點一下傷亡,明日一早,再另做打算。”
“是。”
衆人各自散去,營中彌漫着一股緊張之氣。
蘇潤蓮亦走入營地裡去安撫屬下。他肩頭的紅披風垂在地上,風吹過時,不似昨日那樣飄逸了。
薛韫知正要張口叫人,想起随行醫官本就有限,此刻都在救治傷員。而蘇潤蓮既然還能行走且神色如常,肯定不願先治自己。
她走上前,拉住了蘇潤蓮的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