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叫住欲走的兒子:“我的兒,這等雜事哪需要你去做。”
“母親,合該兒子做的,今後兒會照顧好母親。”蕭祚不等母親再說,小跑着出去了。
門外,北宮的内侍宮人在搬卸行禮,搬完後他們便要回到北宮去,隻留兩名宮人在此伺候蕭祚母子。
母子二人的行李不算少,皇帝沒有苛刻到扣押财物,他們在北宮的吃穿用度能帶走的都帶了出來。
蕭祚在一旁看着,對内侍的粗手粗腳沒有出聲,他已習慣内侍宮人的慢待,父皇駕崩後,這宮裡宮外再沒有人把他當做皇長子了。
李漸牽着馬站在不遠處,看搬家看了好一會兒。
蕭祚早就發現了李漸,隻做沒有看見。
以他的身份,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結交朝臣,都是死路一條。
父皇死了,登基的是母後,蕭祚以為自己會死,戰戰兢兢過了兩年還活着,且被安置到了十六坊。
如此,隻要自己老老實實的,大概就不會死了吧?
蕭祚還是怕死的。
李漸在原地站了估摸着有一頓飯的功夫,蕭祚這邊眼瞅着行李都快搬完了,他也沒有上前去與公子祚見禮。
“李殿帥。”
李漸打算走了,聽見有人喚自己,轉身看了過去。
蕭祚也聽見,下意識朝聲音來處看去。
“你怎麼在這裡?是來賀吳知州喬遷新禧嗎?”喚李漸的人是汪雲飛,開口是就老陰陽怪氣了。
兩人共事多年,以前沒有深仇大恨,甚至還合作過幾次,合作得還算愉快。
但在汪雲飛與易珂争奪禮部權時,李漸收了易珂贈美,暗中給汪雲飛使了點兒絆子,汪雲飛查到李漸頭上,要不是闵廷章拉着他就打上李漸家去了。
汪雲飛可是相當記仇的,自那以後見到李漸,沒有機會都要想辦法陰陽怪氣兩句。
“你恭賀吳知州也不帶禮,還是說……”汪雲飛把李漸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找到最值錢的東西,“你這匹赤龍駒便是賀禮?”
京中無人不知李漸愛馬,家中名馬甚多,而這赤龍駒是他的最愛。
李漸送什麼都不可能送赤龍駒,汪雲飛可太清楚了,他就要強人所難。
“算你有心,跟我走吧。”汪雲飛說着就去牽赤龍駒的缰繩。
“你幹什麼!”李漸瞪大一雙虎眸,躲開汪雲飛抓缰繩的手,朝汪雲飛怒吼。
汪雲飛嘿了聲:“你不是來給吳知州道賀的,你來十六坊做什麼?這裡巡邏已歸了步軍司管,可沒你殿前司的事了。且你還在公子祚的門前站了許久!你幹什麼!”
“……”李漸詞窮,深悔自己鬼使神差跟着公子祚。
皇帝看似對獻帝的兒子們不甚在意,可誰也不敢保證皇帝會不會突然發難。
自己還被汪雲飛給看見了。
“内子已備好禮,不日便會送到吳知州府上。吳知州才喬遷,想必府上忙碌,我就先不去叨擾了。”李漸說罷,轉身欲跑。
吳桐遷廣州知軍州事的诏令在端陽節翌日就下發了,朝中雖有不少人以吳桐年輕或吳桐檢校江甯府尹時毫無政績為由反對她的遷調,然再多的反對都敵不過皇帝的意志。
吳桐的任命下來,汪雲飛就拉着闵廷章、譚明亮等好友做酒,為她慶祝。
現在所有人都稱呼吳桐為“吳知州”,再無人喚“楚王妃”這個稱号,因為沒有“楚王”了。
李漸與吳桐的關系僅僅是同僚,他覺得對方是個女人,他一個男人,就算同朝為官,也不能與其相交。他口中所說的“内子已備好禮”當然是借口,他就沒想過要送吳桐喬遷禮,都是汪雲飛在胡攪蠻纏。
再說了,吳桐一家此次喬遷算不得喜事,她要敢辦喬遷宴,那可就臉皮太厚了。
“吳知州都沒有準備辦喬遷宴,李殿帥還能想到送禮恭賀,真真是情感動天呐。”汪雲飛拉着赤龍駒的缰繩不讓李漸走,“李殿帥必須跟我去吳知州府上喝一杯清茶,也好叫吳知州知道李殿帥感人肺腑的同僚之誼。”
李漸:“……”
李漸想打人。
氣人就算了,姓汪的還在搶自己的愛駒,李漸真的要打人了。
李漸到底是武将,力氣還是大的,汪雲飛眼瞅着就要不敵,忽然瞧見街那邊走過來的沈摯,連忙招呼:“安定侯!”
李漸回頭,果然是沈摯。
他可以無視汪雲飛,可沈摯……
同為武将,李漸是服氣百戰百勝的安定侯沈摯的。
說來慚愧,他雖坐到了二品武官的位置,可平生無對外一戰,來來回回就是在京城、皇宮裡打轉。
再就是,安定侯與皇帝的關系,自己今日無視了安定侯,怕是明日就會被皇帝發落。
想得太過入神,李漸一時不察,赤龍駒的缰繩就被汪雲飛搶走了,李漸趕緊去奪回來。
汪雲飛道:“安定侯也來啦。”
沈摯走近二人,見禮道:“幸會。路過,進來瞧瞧。”
實則他是看到李漸跟着蕭祚的馬車,便也悄悄跟進來看李漸想做什麼,看到汪雲飛與李漸拉拉扯扯,他思忖片刻就現身出來幫汪雲飛一把。
“我要去吳知州府上,正好李殿帥也去,安定侯要不要一起?”汪雲飛陽光開朗地說:“李殿帥真是太客氣了,知道吳知州七月要去廣州赴任,恐她路上沒有好馬,特意送來一匹寶馬。”
李漸:“……”我沒有!
沈摯瞅了一眼被兩隻手争來奪取的缰繩,微笑道:“我聽聞李殿帥一向慷慨,果然傳言不虛。”
李漸:“……安定侯過獎。”這是在諷刺我吧?
說話間,三人拐個彎就到了蕭烨被賜下的宅子前,汪雲飛喜氣洋洋大聲說:“吳知州,李殿帥來給你送禮了,千金難得的赤龍駒。”
李漸:“……”我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