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下意識忽略是時浔殊把錢袋子搜刮出來給雲洛的。
“可是……”
“沒什麼可是,再說我告訴她的可全是真話,哥,咱們這些年走南闖北的這種破事可碰見不少,人心隔肚皮,你還不明白嗎?”
“好吧。”劉達見妹妹态度堅決,沒再出聲,回到屋裡收拾晚上出去賣藝要用的東西,窗腳下的花搖曳生姿。
屋外,劉曉輕輕地掂量着自己的寶貝錢袋子,作為一個日常鑽在錢眼裡的财迷,錢袋子一入手她就能感覺到沉了不少,一打開看,果然,多了不少銀兩。
劉曉自然知道這是誰給的,但她看着那個錢袋,抿了抿嘴,終是沒有說什麼。
*
“姐姐,你為什麼給剛才那位劉姑娘塞錢啊?”一直關注着雲洛的時浔殊自然沒有放過她這種隐秘的小動作,出門不久,就搖晃了搖晃雲洛的手臂,問道。
雲洛沒有正面回答,隻是輕歎一句:“他們兄妹倆也不容易。”
“什麼?”時浔殊并不明白,依照自己對姐姐的了解,雖然姐姐人很好,但并不是那種善心泛濫的人,當然,自己這種主動裝可憐碰瓷的例外。
雲洛見時浔殊實在好奇,隻好給他解釋。
“剛才那兩兄妹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妹妹劉曉伶俐有主見,貪财一些倒也沒什麼,就是哥哥劉達,看起來強壯高大卻也命弱,這種人和平常人沒什麼區别,但一病就是急的,這種人大多早夭,像劉達這樣的倒是少數,他們兄妹倆又無父無母,這些年想來過得辛苦。”
“奧,這樣。”時浔殊聽雲洛解釋,倒也沒有繼續問了。
雲洛沒說的是,對于修仙之人來說,如果想,就可以通過一個人的面相大緻看出這個人在沒有人為幹預下的大緻命運走向。
修仙之人自與天争,在修仙界,自然沒有人能通過這種方式得以窺見他人命運,不少修士卻能憑此在凡塵中窺得凡人命運一二,劉家兄妹便是如此。
可是對于時浔殊,除了那些因為眼睛而帶來的過往苦難,雲洛竟是不能再窺見絲毫。
夜晚,客棧,時浔殊已經熟睡,雲洛卻仍坐在桌前,看着那朵被有意送到身邊的花。
燈光如豆,月色薄紗,雲洛借此細細打量着。
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昨天的花尚且還是淡粉色,今天便已經朝着更深一點的桃粉變化,那種似有似無的糜爛花香更重。
雲洛細細摩挲着手中的花,沒有再将它随意放置,而是找了一個有密封保存作用的木盒,妥帖地放了進去。
夜色已深,雲洛站在窗前卻沒有絲毫睡意,走到床前給時浔殊掖了掖被子,給他在枕頭下放了一個護身符,換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再給自己施了一個隐藏身形的法術,便從窗前一躍而下,朝着劉府的方向去了。
屋内,床上,時浔殊感知到雲洛的氣息漸遠,在夜色下睜開眼睛,裡面清明一片,哪裡有熟睡剛醒的樣子,他在月光中打量着雲洛給自己放下的符篆,知道這是擔心自己特意放的,緊緊攥住,放在心口,癡癡地低笑出聲。
雲洛這邊,在去往劉府的路上就覺得不對了,白日的裕璜城熱鬧繁華,卻在黑夜裡顯出一種異常的寂靜與凄清。
铛、铛、铛……不遠處的打更聲傳起,有氣無力,像是靈怪嘶啞。
雲洛腳步不停,在月色中蹑手蹑腳地翻進劉府,第一次跑到人家做賊,還有些許的不熟練和心虛。
相比外部,劉府内部更是低調奢華,瓦片嶙峋,玉欄繞徹,古樸走廊穿映其中,假山細水,幾條紅色錦鯉呆呆地浮遊其間。
雲洛在周圍看了看,足尖一躍,來到了一棟較高的閣樓屋檐,以便觀察。
雲洛在高處眺望,心中那種怪異感更強,她細細感受一番,意識到什麼,猛然睜眼。
“不對,這裡,實在是太寂靜了,剛才路上也是。”
剛才在城中,雲洛的思緒隻是淺淺而過,這時再看周圍,忽然知道了那些不對勁是什麼。
劉府實在是太安靜了,不是說寂靜無聲,還是有一二下人走動的,想來那是夜巡的小厮護衛。
不對勁的是,黑夜中的劉府沒有任何鳥叫蟬鳴,按理說,現在正是春夏交替之際,怎麼說晚上也得有些聲響,可是沒有,除了偶爾的人聲腳步聲,劉府什麼聲音也沒有。
雲洛落到假山錦鯉池前,伸手觸碰了一下水流,果然,那水給人一種粘稠的觸感,竟是一池死水。
再看那池中遊魚,即使雲洛伸手觸動也還是呆呆不動,再細細感覺,竟然連一絲生氣也無,她伸回手,向着遠處好似潛伏在暗中的劉府主院望去,隻覺得心底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