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往事,由劉嬷嬷借着楊梓瑤之口娓娓道來,平鋪直叙,語氣平淡,不時揚起的語調還夾帶着些嘲諷,卻無端生出一種悲涼,字裡行間緩緩流出無盡的淚來。
楊梓瑤幾次想打斷,但也不過是哽咽幾聲,搖了搖頭,便消了下去。
雲洛在旁看着,做一個旁觀者的姿态,不出聲,不打斷,就那麼靜靜地聽着,默默看着在場的人。
看劉子欽随着話語緊咬下唇,搖頭痛苦否定。
看劉子佩緊緊依偎着身邊的人,眼眶泛紅。
看那衆人目光所集的人,嘴中的一字一句蹦出,淚水也随之一滴一滴地落下,眼中怨恨和痛苦交織,細細瞧去,卻是一片空洞。
“前頭的事情就是這樣了,哎呦,這麼說來還是得感謝劉夫人,這一切啊,可都是因着劉夫人才有的,要不是如此,我那天還不會循着那怨氣來呢。”
劉嬷嬷說的那天是楊梓瑤去世的那天,那時候劉嬷嬷确實是快要死了,因着一秘法,衆尋一個肉身而不得,已經是到了燈盡油枯的地步了。
可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竟讓他在臨到盡頭的時候看見了那縷精純的怨氣。
于是一路追尋到了劉府,正正好是下葬那天,晚一點兒自己重活一次的希望就沒了,“真是,太好了。”被驅趕的婦人在暗處露出了興奮的笑,無人而知。
是的,是“他”而不是“她”,這已經不知道是他換的第幾具身體了,因為他原來的修為低微,在正道混不下去,到邪魔歪道也混不明白,因而隻能靠自己唯一了解的秘法不停地換肉身而活。
可是畢竟修為低微,唯一得到的保命秘法也是殘缺不全的,故而換的身體也都同樣是些修為低微之輩,還存在一些小小的缺陷。
到了近幾次,更是隻能用凡人的身體了,又因為換□□換地頻繁,因而很快,他漸漸忘了自己的性命和身份了,隻能依稀記得自己原來也應當是個少年郎。
劉嬷嬷腦中模模糊糊地想了想,倒也不影響他嘴上不停地嘲諷,句句戳中楊梓瑤的痛處,不知道又是在冒什麼壞水。
“你。”劉嬷嬷隻來得及再說一字,便被惡狠狠地丢到了靈魂深處
因為顯然,楊梓瑤不知被他哪句話觸動了神經,是一句話也不想聽他說了,既然他作為一個叙事者的任務完成了,那便把他壓制下去。
“雲姑娘,你明白了嗎,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們自己解決便好了,你就不用摻和進來了。”
楊梓瑤看了看雲洛,眼中無甚情緒,或者說,她隻是宣告一聲,因為此時,她身上的怨氣大增,指甲鋒利,雙瞳暗紅,是已經執念至深的入魔之兆。
“梓瑤你。”雲洛心中暗道不好,想出口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為楊梓瑤已經沖着劉子欽而去,看那動作,竟是明晃晃地沖着心髒的位置去的。
“梓瑤你先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事情還沒徹底解決,現在就這樣還為時過早。”
雲洛怕傷到楊梓瑤,隻能幻化掉微雨劍,一手作擋,将楊梓瑤的攻勢化解,卻也小看了劉嬷嬷拿無名花多日淬煉的身體,那楊姑娘手上指甲是不同于常人的尖銳,竟然将雲洛劃出了一道血痕。
“雲姑娘,我知道你是個好心人,可是現在這情況,你讓我怎麼冷靜,他可是害了我父母啊。”
楊梓瑤說着,攻擊卻也沒有停止,不知道是雲洛護着劉子欽的動作還是那傷口出血的原因,竟然刺激地楊梓瑤兇性大發,口中不停質問,攻擊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楊姑娘,我知道你的心裡苦,但劉嬷嬷肯定是隐瞞了一些東西,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我們,她剛才是在激怒你,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是你父母想看到的嗎?”
雲洛一把将呆愣的劉子欽推到遠處,還得左右格擋楊梓瑤的攻勢,雖然知道這件事情自己沒有立場,但是看楊梓瑤現在這幅瘋魔的樣子,知道再這樣繼續下去她遲早會走火入魔,掉入魔障當中。
人如果一但沾了血,背負上了人命,無論如何,那就相當于在身上沾染了無形的因果和枷鎖,更何況是楊梓瑤這種已死之人。
她現在的肉身是兩魂共存的狀态,另一個魂魄來路不明,但手上也不像是幹淨的。
雖然此時楊梓瑤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将那劉嬷嬷壓制了下去,但是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劉嬷嬷故意而為之,或者是劉嬷嬷眼見自己奪不到身體掌控權的趁勢而為。
如果楊梓瑤在這時候沾染上人命,那将很難保證劉嬷嬷不會趁機而入,并趁此機會,既吞噬了楊梓瑤的魂魄又占據了她的肉身,如果是那樣的話,到時候問題可就大了。
雲洛強撐着因為受傷勉強而不支的身體,想到那楊梓瑤原來的模樣,還是希望能勸就勸。
可是這時候的楊梓瑤顯然并不是能被勸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