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任時浔殊拍拍打打,我自巋然不動的屏障像是沒有似的,順利地讓碎玉偷渡了過來。
雲洛身上的碎玉感受到自己的另一部分,慢慢地浮起,一陣光芒閃過,兩塊碎玉拼接到了一起,然後猛地向雲洛身上撲去。
時浔殊目睹了兩塊碎玉融合在一起又撲向雲洛的全過程,微微放松了一些。
可大概萬事兩難全,要想得到什麼,總得相應地付出。
時浔殊眼睜睜看着在碎玉的作用下雲洛身上的傷口慢慢愈合,四周的血迹不再蔓延。
可是她的臉色卻越來越蒼白,渾身發顫,好像在經受莫大的痛苦。
“不要,怎麼會,不要!!!”
他看着不遠處的雲洛,不好的預感轟鳴。
……
雲洛覺得自己置身于火海當中,火焰舔食着自己的血肉,吞噬自己的骨髓,烤炙着自己的靈魂。
胸腔裡的心髒在緩慢跳動着,好像也随着不斷升高的溫度而緩緩失去了活力。
噗通、噗通、噗…通……
她腦中一片混沌,耳邊轟鳴,隻能感覺到自己心髒的跳動與從四面八方,從靈魂血肉傳來的源源不斷的痛苦。
靈府在燃燒,好像有什麼深埋于體内的東西蠢蠢欲動,直逼靈海。
“咳咳咳,咳咳咳。”
有什麼東西順着咳嗽溢出來嘴角,黏答答的,腥腥的,是一些不知名的血肉碎片伴随着更加炙熱的溫度。
雲洛的身體輕顫,劇烈的疼痛讓她說不出話來,隻能微微地痙攣。
她下意識地想将自己蜷縮起來,卻沒有一點力氣,因疼痛所産生的汗水流下,唇肉被她無意識間咬得破碎,發出喃喃的氣音。
時浔殊還在試圖擊破氣牆,拳頭因為用力過猛已經一片青紫,還泛着些許血絲,可即使這樣,也不過徒然,僅僅為屏障添了幾道不易察覺的蛛網罷了。
“讓我進去,我不會傷害她,讓我進去,她很疼,她流了很多血,讓我進去!!!”
他嘶吼着,帶着輕顫的害怕與請求,裡面的人是他為數不多的軟肋,可是他如今隻能眼睜睜看她受苦受罪,卻什麼也做不到。
幼年沒有力量時是,幾年前重新相遇時是,現在即使已經強大了不少,卻也是同樣的下場。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給我破開,破開啊!!!”
許是聽懂了時浔殊的話,又或許是明白了他對雲洛的無害,也或許是真的支撐不住了。
屏障上的蛛網越來越大,“砰”地一聲,一拳下去,屏障碎了。
時浔殊踉跄着向雲洛沖去,撲通一聲就跌坐了下來。
他手指顫抖着想要将雲洛扶起來。
可是好多血啊,好多好多的血,他不敢碰觸手可及的人,生怕傷着她。
骨節分明的手小心翼翼地向雲洛的手試探,濕漉漉的一片,分不清是血還是因劇痛落下的汗水。
見雲洛沒有因為他的動作有什麼反應,他才輕柔地将雲洛扶起來,像是對待易碎的琉璃。
也的确是易碎,此時的雲洛經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凡有什麼來自外界的沖擊就能破壞掉她身體内艱難維持的平衡,讓她在疼痛與炙烤中死去。
時浔殊伸手感受着雲洛體内的靈力流動。
雲洛體内的靈力橫沖直撞,幾乎是在不分敵我地攻擊着所到之處,與此同時又有一種全然不同的生氣肆虐,摧枯拉朽地強硬修複着雲洛的身體。
她體内的靈力高漲,又像是風中的火苗,忽高忽低,忽明忽滅。
有什麼東西在被重新塑造着,體内的靈力被一種更為精純的東西替代,又因為脆弱的身體經受不住這強大的力量而不斷震蕩着。
雲洛置身于不斷燃燒提煉的生氣之中,那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剛蘇醒記憶中那場燒盡一切的大火。
嘈雜不清的聲音,撲面肆虐的熱意、一切都那麼令人窒息。
尚且年幼的自己在長時間的奔跑後已經力竭,被面目不清的人抱在懷中,明明害怕的不行,卻因為身後有人追逐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怕發出一點兒聲音而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她們從硝煙中逃出,卻沒有逃過沒有盡頭的趕盡殺絕。
恍然間,雲洛好像還是那個被人抱在懷中的明安郡主。
沒有恢複記憶的雲洛被推動着不斷往前走,不論前方是明媚的坦途還是跌落的山崖,恢複記憶的雲落被遺留在了沒有親人的人間,永遠也走不出那小小的四方天。
清爽的風自破碎的玉中湧出,撫慰了燃燒的靈力,助長了鮮活的生氣。
雲洛鏽住了的腦子迎來了一絲清明,她費力地仰頭看去,看清了抱着自己奔跑的人的臉。
那是一張褪色于舊日的臉,飽含擔憂的眼,淡色的唇,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五官,那是……
“娘親……”
與此同時,雲洛與時浔殊相握的手猛地用力,在他的手上留下淡淡的月牙。
周圍無聲的氣息湧動,瘋狂的靈力生氣湧入雲洛的身體中,形成了一個個無形的漩渦。
風襲來,沉疴已去,靈骨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