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夫子走到自己身邊,林珑便呼喊夫子到她那看自己的字。夫子也是個健忘的老頭了,常常看完林珑就以為自己看過林梨了。林梨起初還會提醒夫子他還沒檢查自己,下學堂後才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的文章拿給夫子看,而林珑也是有樣學樣,一下課就搶先跑到夫子身邊問問題,堪比顔回轉世,直到林梨沒了和她耗下去的耐心才打住。
如此事件的次數不斷累積後,她也就乏了。同時,她也深刻地明白了娘口中所說的“韬光養晦”為何物了。
再後來,林珑見林梨不再獲得夫子的贊賞,也就放棄了“夾包夫子”的攻勢,扭頭看向了一直纏着林梨玩的唐栀。無論她怎麼親切地對唐栀關懷備至,哪怕之後林梨已經不來學堂了,唐栀還是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頂多禮貌地寒暄兩句,幹脆利落地拒絕她送出的任何禮物——哪怕是她自己親手繡的香囊,自己編的蒲扇,到後來她甚至掏出自己從出生起就佩戴的滿綠玉佩——他也仍是退避三尺,碰都不碰,立刻回絕。
林珑小姐的自尊心因此受到了巨大打擊,窩在房裡不願再去上學堂。林夫人緊張地搓着手帕在她房前徘徊半天:“珑兒,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和娘說啊?”
林珑打開門,露出一張哭花了的臉,哭喊道:“娘,林梨欺負我——”
“她敢欺負你?我就知道她們娘倆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都是沒安好心的狐媚子!我這就找你爹給你做主去!”林夫人氣惱地抓住林珑的手就往外走。
林珑出于心虛,趕緊站定,緊緊扯住了林夫人:“是唐公子,唐公子不願意和我玩......”
“哪個唐公子?”
“唐栀......”
林夫人緊蹙眉頭,詫異地問道:“那個唐家的私生子,唐小公子?”林夫人對他的出身不屑得很,聽到他的名字都如同聞到廚房裡的死老鼠味般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但她看到女兒這般委屈的模樣,也隻能妥協道:“你若是想和他玩,我叫他來府裡玩就是。”
在林珑的軟磨硬泡下,林夫人立即寫好了請帖,快馬加鞭地送到了唐府。
約定之日到來之時,林珑深刻貫徹母親所言:“容貌姣好才是制服男人的唯一手段”,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切貴的、鮮豔的物品全往身上添,再塗上滿滿的白面、胭脂,活像街上賣的玩偶小人。
她在府裡眼巴巴地等着,等來的卻是唐府的五公子唐璨。
唐璨看着眼前打扮滑稽的林珑,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弱弱問道:
“林小姐,你這是?”
林珑昨夜對鏡練習了個自認為傾國傾城的姿态,本想今日來一個驚豔無比的轉身,但扭頭看清來者後,她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一齊松懈下來。
“怎麼是你?唐栀呢?”林珑不滿地喊道。
唐璨想起唐栀托付他交代的借口,本想直接說完就走,但禁不住靈機一動,不懷好意地回答道:“唐栀他想見你想得不得了,得了嚴重的相思病,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了。
林珑急得在原地直跺腳,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看我像傻子嗎?你這麼騙人你不怕被雷劈嗎!”
唐璨揣着手,眯起眼睛,更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确實像。”
林珑氣得在原地直打轉。
“好了,不逗你了,我來這就是暫時代替一下唐栀,你要做什麼就做吧,顯然我比他高、比他英俊、比他課業做得要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林梨不和你玩,我就不和你玩。”林珑雙手叉着腰,嘟起嘴道。
唐璨饒有興趣地看着她通紅的臉頰:“那你怎麼不直接找林梨玩,你倆不就相差半歲不到嗎?”
“我、我......”林珑被問到了,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作答。
“你不回答我就走了,沒意思。”唐璨側過身,佯作要離開的模樣。
“等一下等一下,你别走,我說就是了。”
唐璨的左眉輕輕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戲谑的笑意。
“我娘,我娘不讓我和她玩。我娘說二娘子是狐媚子,在我娘懷着我時勾引我爹,說二娘子和林梨會分走我爹對我和我娘的好,她們都是壞人!”林珑氣鼓鼓地回答道。
“你爹真不是個東西。”唐璨雙臂交叉,淡淡地評價道。
“你爹才不是個東西!”林珑又被他的話氣得原地踏步,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爹真不是個東西。”
聽到他這出人意料的回答,林珑不由得張大了嘴巴,如木雞般呆滞在原地。
“怎麼,這有什麼奇怪的,世間有哪個人是個東西的嗎?”
“我是!”林珑堅定地看向唐璨那對陰鸷的雙眼。
唐璨“撲哧”一笑,随後利落地轉身,高高舉起一隻左手道别:
“行,小東西,我要走了,回去和唐栀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