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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栀早早地起身做好了早餐——
一鍋雞蛋豬骨湯面。
這豬骨湯是用他昨日托張姨買回來的豬筒骨,昨晚剛用完晚膳就悄咪咪地跑後廚裡熬上了。
連被搶了活幹的張姨都忍不住打趣道:
“唐公子你啊,要是是個女子,我肯定得誇你賢惠了。”
唐栀挽起袖子,一邊盛起湯面,一邊心想:
“要是我梨姐姐也這麼想就好了。”
林梨起身後,看到身旁空無一人,料想他是早早收拾行囊去了,洗漱完畢後便走到了飯廳裡去。
隻見唐栀已然在餐桌旁候着了。
他的雙眼緊閉,将左手放于顴骨所在位置以支撐起腦袋的重量,俨然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林梨坐在他對面,不由自主地端詳起他那精緻的臉龐。他那對靈動的雙眼一阖上,倒顯得他的睫毛更細密纖長——此次一别,不知多久才能再見了。
唐栀在睡意的作用下,如垂釣般上下晃動起了腦袋,直至最後那劇烈的一晃,才将他搖醒。
當他那朦胧的雙眼最終聚焦到對面端坐着的素衣女子時,他才算徹底清醒。
他“咻”的一下站起身,喊道:
“姐姐!你等着,剛才我、我不知道你幾點起怕天冷面涼得快,給你放鍋裡了,我去給你端來。”
二人享用着碗中熱氣騰騰的雞蛋豬骨湯,熬制一整夜的豬筒骨将鮮味滲透到湯汁的每一個角落,與蛋白的的脆嫩、蛋黃的醇厚,還有面條的筋道,譜成和諧的詩章。
“好吃。”林梨邊嚼邊說。
照她以往那閨秀模樣,必然是得遵循“食不言,寝不語”那套守則的。
但不知怎麼的,在唐栀面前,她總能将那些束手束腳的規矩抛之腦後。
得到林梨如此之高的評價的唐栀高興極了,恨不得立馬起身在屋裡飛跑三百圈,他咧嘴笑道:
“你喜歡就好,等我下次回來,再給你做。”
這話原意是好的,但它卻像一根細細的毛刺般紮入林梨的心中——
若是心不動,則不痛不癢;若是心動,則牽動全身。
她輕輕地點頭:“好。”
但心裡想的卻是:
“哼,人都是一天一個樣的:今日這麼說,明日那麼說;今日和我說,明日換個人照說,我才不信他們什麼‘将來’,這種把戲騙騙其他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可以,但在我這不可能行得通;男人,估計都和我那個爹差不到哪去。林梨啊林梨,你可千萬千萬不能抱有任何期待。況且他這一走,若是遇到了其他女子,說不定也是要像我爹那樣,四處留情,到處播種......”
想到這,她不禁擺出了一副鄙夷的神情,唐栀慌張地問道:
“怎麼了姐姐,是哪裡不合你胃口嗎?”
林梨連忙擺手:
“沒有沒有,隻是我突然想到林家——”的某隻死耗子。
“林家?”
“呃,就是,當初我在林家也用過類似的早膳,沒你做的好吃。”林梨略帶尴尬地擠出了個标準的笑臉。
聽罷,唐栀的眼睛一下就亮起來了,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回複道:
“你若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很簡單的,就是——”
林梨突然放下筷子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教學。她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說道:
“林家大公子,也就是我弟,他好像也是參加這次的鄉試。雖說聖上前幾年将鄉試改為一年兩度,機會增加了,但名額也是大幅減少了,一次最多隻能通過三人。
“在我印象裡,林大人與江南地區的督學使關系甚密——我估計,那家夥已經占了一個名額了。”
唐栀明白她所言是出于何目的,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發揮,不辜負您這麼多天的耐心教導。”
林梨輕笑,繼續拿起筷子享用其這難得的美食。(水煮面條吃了太多天了。)
王二跑到飯廳來:
“公子,行李都裝上車了,馬車在門口候着了。”
“好,辛苦你了,我馬上來。”随後,他抱起面碗以提高進食速度。
趁此機會,林梨一邊嚼着面,一邊利落地從袖子裡抽出一小袋銀兩來,一把扔到了唐栀身前。
唐栀聽到聲響,将面碗放低,看到面前這憑空出現的有着梨花刺繡的小荷包,困惑地擡頭看看裝作若無其事的林梨,又低頭看看這裝着滿滿銀子的小荷包。他快速地吞咽下嘴裡那一大口面,惶恐地說:
“梨姐姐,我路上盤纏夠,府裡人多,你留着用吧。”
“你的盤纏是我審批的,夠不夠難道你比我還清楚嗎?到時候你若是進了京,那邊的物價可與我們這不一樣,車上的那些銀兩肯定不夠。況且家裡衣物也不多,那邊比這邊冷上不少——咳咳,反正意思就是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林梨的耳根越說越紅,裝作不經意地看向外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