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唐栀也正巧瞥見了顯眼的他，二人就這樣匆匆打了個照面。

而下次再會，是在幾年後的某個冬日了。

*

筋疲力盡的唐栀前腳剛走回自己簡陋的小客房準備呼呼大睡，後腳店小二就來敲門了。唐栀一拉開門，隻見門口還站着不知道在傻樂什麼的林敦钰。

在林敦钰的鈔能力外加先斬後奏下，唐栀的小房間被升級成了有兩室一廳的天字套房。

當唐栀久違地踏入這豪華舒适的天字套房，竟有些忍不住懷念起做唐家小少爺的日子，那時的他從來沒算過任何一筆賬，更别提要規劃什麼開支了；而如今的他卻在為如何分配預算發愁，連超過一百文的客房都舍不得住。

跟在他身旁的林敦钰叉腰，嬉笑着說：“姐夫，我都說了，以後由我罩着你。明天呢，你也跟我的馬車一塊走吧，我那馬車夠大夠寬敞。”

此刻，唐栀的内心是糾結的。這位可是林梨最不願提起的娘家人啊——要是自己跟他打成一片了要如何和林梨交代呢；或者她說不定會覺得我這樣是對她的背叛......

就在唐栀準備開口婉拒之時，林敦钰一屁股坐在帶有坐墊的椅子上，懶洋洋地開口道：“況且路上，我還可以和你講些我姐的往事。”

這是一個了解林梨的好機會，并且全林府隻此一家——除了他，想來其他人都不會同他講有關林梨的事的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心動了。

翌日早晨，唐栀背着行囊，忐忑地揣着手，登上了林敦钰的舒适且不漏風的馬車，一路向北而行。

在唐栀的堅持下，林敦钰沒有拿錢打發走身邊這個看起來就很憨厚老實的王二，讓兩位馬夫輪換着上，也能更好地為他們的旅途保駕護航。王二爽快地答應了這份差事。

馬車啟動前，王二眨眨眼，直截了當地問道：“公子，那馬車是林小姐花五兩租了兩個月的。”

唐栀驚歎于馬車的出租價格，更感動于林梨竟然舍得為自己花五兩錢——這下隻好讓王二駕着那“相對比較漏風”的馬車一塊前往沂城了。

王二感受着撲面的寒風，實在是欲哭無淚，為臨行前自己的口不擇言後悔不已。

但轉念一想，自己本來也要駕這馬車，如今車廂内沒了人，駕駛起來倒也輕松了不少。

這麼一想，王二的心又開闊了：“嗨，都是小事，等下次回府，可得把這有意思的事和俺弟唠唠。”

此時，沒人能預想到，這看似累贅的空馬車竟在不久後派上了大用場。

*

這個冬天的某天，白貫道總算下定決心，要趁迎春會前向林二小姐提親。但林大人不久前又自己給自己批假，乘車回渭城的祖宅了。聖上對此心知肚明，但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一則他在自己隻是小皇子時幫過自己的忙，二是自己今後也沒有重用他的打算了。

其實朝臣們都很疑惑，林大人為何不将妻兒一塊接到京城撫養，而是借着自己所剩無幾的權力一個月曠二十五天工——十五天在往返路上，十天待在渭城的家裡。

細細想來，這也是他下朝時無人相伴的重要原因之一。兩個多月前，白大人向他詢問林二小姐的婚事，是趁他剛好在京城的那幾天。結果這下，又找不見他人了。

他不想過于貿然地提親，以免叨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林二小姐——他想先親口問問她，可否還記得自己，以及，她是怎麼想的。

他隻好托人打聽林小姐的下落。還真給他一個朋友打聽到了。

此人号稱“江湖百曉生”，據說四海之内，就沒有她打探不到的消息。除此之外，她與大人們交換信息的方式也很奇特——飛鴿傳書。

通過白鴿，将大人們寫有他們所求訊息的紙條直接送到他們府内，以避免任何人經手，并且要求閱後即焚；甚至要求客戶們，一個問題問過一次，不許再問第二次。

這種頗有“故弄玄虛”之意的方式，使得求助她的人絡繹不絕。若不是因為二人有些交情，說不定他這一單得排到後年去了。

這夜的子時，白鴿“咕咕”地從窗口飛來，白貫道小心翼翼地從它腳上解下了紙條，拍拍它的腦袋以示它的工作完成了。

他攥緊了紙條，看着白鴿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然後略帶忐忑地打開那卷小紙條——

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字：

“梨嫁珑庵”。

确實簡潔明了。

他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着紙條上的内容。

不久前，因為想起提親的事，他還專門寄信求問了渭城的現任縣令林家兩位小姐的名字。

他無比清楚地記得，當初在渭城時，林小姐慘死的母親是側夫人；并且林大人當時說的是大小姐出嫁；而渭城縣令在信中說林珑是大小姐，而林梨是二小姐......

那這紙條上為何是“梨嫁”？

這其中，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