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是我爺爺的姑姑的孫女,我應該算……你的表哥?”
後來,林梨成功逃脫,這場危機因不合時宜地認親而得以化解。回到當時暫時落腳的客棧後,她也立刻将尋物司在找密室卷軸的事情飛鴿傳書給了百曉(鴿子的老大)。而這位遠房表哥,因升遷失敗,留在了渭城,時不時就去探望林梨。一般帶着幾碟糖糕幾碟花生米就來了,林梨想着此人是娘的親人,便也不嫌磕碜。
第二次,是得知林府要被滿門抄斬的消息。
她從菲姨寄來的信中得知,已婚配的女子可以幸免,故而林珑必須得趕緊找個人成婚了。現在在唐璨和甘煥之裡邊選。而菲姨順帶發現了當年林端裕給她的納妾書中,根本沒有蓋章——意思是,她從來沒有真正成為林大人的妾室。菲姨在信裡大批特批林端裕的惡行。當年,她可是靠假孕才換來一紙納妾書,進了林府後也是盡職盡責盡心盡力,沒想到自己也被這林端裕算了一道。現在看,還得感謝他,感謝他從來沒有付出過任何真心,才能讓她順利脫身。
看到這,林梨感慨萬分,眼前不由得浮現起林端裕被鞭打的畫面。她本還有那麼些于心不忍,如今看來,這大概是他的現世報了。
唯有她那個不成器的弟弟林敦钰,是真的逃不過了。
于是,她給岑千知她們寄了封信,問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保住他一條小命。她們回:“盡力。”
後來,她收到了一封喜帖,是林珑和唐璨的。她去不了,因為那裡有一個,她不敢面對的人。她連他的近況,都不敢詢問。
不過,在那事後清晨折的那枝栀子,被她處理好了後放進了水瓶裡,等生出了根再種回土裡。如今,也是一棵有模有樣的小樹了。她會給它澆水,給它施肥,給它修剪枝桠,等着它開花。
待它開了花,就當是,再見了故人一面。
再後來,菲姨在信裡說,大家都搬離了小林府,住進了唐府。除了林敦钰還在牢裡。在白大人的一番争取下,林敦钰的死刑改成了流放。雖說流放要比丢了小命好,但也是種叫人難以忍受的折磨。
如今,這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經曆這麼些大起大落後倒是坦然了。最麻煩的還是林珑和唐璨,這兩個家夥成天吵架,就連晚上吃什麼都能吵起來,吵吵吵,家都快給他們吵散了。
她還說: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起唐小公子,但他此次,真的幫了我們大忙。明面上他需避嫌,但白大人與他最為相熟,定是少不了他的參與。罷了罷了,我相信你有你的考量,也不再多嘴了。
林梨在回這封信時,專門在信的末尾加了句:“問唐公子安。”
據說唐栀在看到這一句時,躲進被窩哭了一整夜。
第三次,是栀子花開了,她在娘的墓前,又見到了故人。
那天,萬裡無雲,烈日當空。
嶽聞一-大早就帶了一籃子鮮花來,因為上次拜訪,從點兒口中聽聞林梨以前在京城開了家花店。
“嶽大哥!”點兒一看見他,便歡快地招手道。此處是在冷清,人影都不見一個,更别談能交上什麼朋友了。點兒認識的,除了豬肉鋪的張嬸和蔬菜店的王姨,就是這位遠房表哥了。
“小姐小姐,嶽大哥來了。”
林梨在案前寫着字,聞聲便擡起頭來。
“阿璃,我給你帶了筐花。”他的聲音幹淨明快。
“嶽大哥有心了。”
林梨微微勾起嘴角,雙手接過這筐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案邊。這花筐中的花,高低錯落,種類繁多,一看就是在野外新鮮采的,就連花瓣上還沾着清晨的露珠。
“阿璃,和你說件事。”嶽聞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你說。”林梨擡起眼。
一對上林梨的眼睛,嶽聞便像被火灼了般,連忙撇過腦袋:“那個,你可不可以别叫我嶽大哥啊,聽着好老。我今年才剛滿二十五歲呢。”
“二十五?好老!”點兒驚呼道。
林梨忍不住輕笑出聲:“點兒,休得無理。”
點兒嘟起嘴:“我不就是實誠了些嘛。”
林梨嘴角帶着笑意,溫聲問道:“那嶽大哥想讓我們叫你什麼?”
“叫我……阿聞吧。”
“阿……聞。”林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
點兒歪歪腦袋:“我也叫你阿聞嗎?我比你小好多歲嘞。”
“你可以繼續叫嶽大哥。”
“切。”
林梨不語,卻多少猜到嶽聞的心意。他二十五歲,卻還未成家,對自己如此殷勤用心,怎麼可能隻是單純出于族人的情誼。他長得不錯,在衙門當差,為人真誠正直,當初也算救了自己一命,後來也幫了自己不少,怎麼說也是個小恩人。
但她的心已從離開京城時就被自己緊緊鎖上,而鑰匙——被她深藏于心的那把,有且僅有的一把,留在了千裡之外的京城。
兩年了,自己怎麼還沒放下?那夜燭台上搖曳的火光,為何依舊在她的夢境裡萦繞不散?
兩年了,她還是找不到答案。
也許,是時候該接受緣分的安排了——或者,以後再說吧。
她站起身來,理了理裙擺:
“阿聞,點兒,今日我想一個人去給我娘掃墓,你們就在這等我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