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敦钰頓時皺起了眉,指指自己再指指阮貞離的車廂,滿臉困惑。
唐栀無奈一笑:“現在車廂不夠,等出了京,我再安排一個車廂。”
林敦钰爽快地點點頭:“行!都聽姐夫的!”但走進車廂前,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與她獨處。他不知道,這位大家都不熟悉的寄住者,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她究竟是林珑嘴裡“不過是個貫會耍小聰明的下人,有何可懼”,還是菲姨嘴裡“是個可憐人,卻習慣了做個依附他人的菟絲花”。
一見林敦钰上車,阮貞離便乖乖坐到了邊上,垂下頭,禮貌地問候道:“林公子。”
“啊……”他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公子喚奴家阿貞可好?”她的眼睛彎成月牙,嘴角挂着笑。
“好、好。”
……
半月後,一行人順利抵達渭城。
這是前往西南的必經之路,隻有從渭城走,才能避開連綿不絕的山脈。西南自古以來就是易守難攻之處,有着天然的地理優勢。自從西南被西玄王割據,渭城也随之落寞了不少。
他們回到了唐府。此處一直有人打理照料,與幾年前相比,倒也大差不差的。此時恰逢春夏交接之際,院中樹木蓬發,花鳥相聞。
林珑評價道:“這裡景色倒是不錯。”
菲姨補充道:“感覺比離開那年還要好了。”
唐璨抱着手,不屑道:“因為這裡一直有請人打理,一個月兩千文呢。”
“哦,你還當真以為我是在誇你了?”說罷,林珑回頭做了個鬼臉,然後一路小跑往院裡邊去了。
“你!切。”唐璨臉上明顯不悅,扭頭看向不遠處的唐栀。他站在梨花樹下,擡頭看着即将落盡的梨花,用手輕輕扶着下巴,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唐栀。”唐璨喚道,“想什麼呢。大白天的,這就做起夢了?”
唐栀回過神,淺笑道:“哥,我出門一趟。”
唐璨眯眯眼睛:“去哪?”
“找人。”唐栀揮揮手,轉身離去。
……
林梨提着花籃,緩緩走到了林二娘子的墓前。林二娘子的墓在野外,很簡單,卻很幹淨。墓碑的石縫中沒有雜草青苔,墓前擺着一盆春蘭。此時已過了春蘭開花的季節,盆中隻剩翠綠油亮的葉子,天然有着優雅的弧度。墓碑上刻着“嶽娥”二字。
按理說,該是“林二夫人嶽氏”六字,隻不過林梨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給她娘定一塊新的墓碑。那店老闆問:“就隻寫兩字?或者寫愛母嶽娥也可以啊……”
她說,她娘生前便是被着妾、母二字所困,人既已走了,又何必加以外物,隻留自己的姓名足矣。
老闆撓撓頭,問道:“可……就算留了姓名,又有誰能記得呢?”
林梨笑了笑:“我。現在還可以加上老闆你了。”
老闆無奈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好,便依着你做。”
她理了理裙擺,将花籃擺在墓碑前,然後慢慢跪了下去,溫聲道:“娘,梨兒來了。
“今日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你可能想問我為什麼不帶點兒和嶽大哥來,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梨兒想和娘說說話。
“梨兒最近做了很多夢,夢裡有娘,有夫子,有京城,還有……他。不知為何,明明已經過了很久了,梨兒心裡卻還是常常想起他。前幾日,嶽大哥給梨兒做了一道糖醋小排。嶽大哥手藝不錯,梨兒難得多吃了幾塊,卻總覺得味道不對。
“直到昨夜,梨兒才想起,是他曾做過這道菜……”
夢裡他圍着圍裙,眉眼彎彎的,端着那道糖醋小排走向她。他生得真好看。每次在夢裡,她總是肆無忌憚地盯着他,眼睛一刻也舍不得挪開。
“好吃嗎?”身後突然傳來了一男子的聲音。
林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嗯……嗯?”她扭過頭,看清來者後,她的瞳孔驟然放大,隻覺下肢一軟:
“你……?”
“你想我了?”唐栀右手拿着一朵白菊,沉聲說道。話畢,他的嘴角泛起淺淺笑意。
霎時,林梨眼前的唐栀與夢裡的唐栀重合在了一起。
他緩緩走到林梨身前,欠了欠身,用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始亂終棄……還不是被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