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星呐——”察覺到她的認真，素熙想要轉移話題。

“我是說真的，我會超過你，我會成為最好的芭蕾舞演員。”

珍星的不解風情，偶爾會讓素熙感到抓狂，但如果不是這樣的性格，就不是她了。

但素熙還是覺得有些挫敗，她小聲地自言：“有時候，就不能對我浪漫一點嗎？”

“這也是芭蕾舞該有的特質吧。”

“什麼？”珍星并沒有聽清她的話，湊過去想要問清楚。

素熙哪裡會說出來呢，她隻是俏皮地在珍星臉上偷襲。

“啵——”

“偷襲成功！我們珍星的臉好軟。”

“呀！樸素熙！”珍星這樣喊着，而素熙跑開，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但其實，并不是沒有聽到，隻是因為反應太慢。

等到大腦接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已經不是适合回答的時間。

而現在，珍星看着已經穿好阿爾貝特服裝過來的那個女生，她想起了素熙的這句呢喃。

“不要。”于是她這樣說給自己聽。

她不要下場。

很明顯她今天的情況就是被設計好的。

先是被文化課老師莫名叫過去訓話害她差點錯過準備時間。

後是被體育課代表叫去整理器材室，她才會這樣急迫地穿鞋穿衣服。

如果她因此中招了第一次，被代替了第一次。

那麼以後呢？就算是金老師會照顧她這一次。

那下一個月，下下一個月呢？

更重要的是，不，也許沒那麼重要。

宋珍星隻是覺得，樸素熙的期待，對于她們第一次合作的期待，有一點點重要。

“我不會下場。”手指掐住衣服，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後台很亂也很吵，正如她此時的心跳。

于是，當阿爾貝特的出場序曲響起時，宋珍星跑到了替補人的前面。

先她一步上了場，腰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将她的衣服染紅。

又因為速度并不快，所以看起來，更像是一種設計。

“是在暗示兩位的相遇猶如一朵緩緩盛開的玫瑰嗎？”

“這個班對于吉賽爾的編排，很有自己的見解嘛。”

一位台下的評委這樣說道，眼裡有幾分欣賞。

珍星的白色舞服因為血迹，從純白變成粉紅，當她和樸素熙的雙人舞結束，變成了紅色。

珍星沒有選擇包紮，實際上，也沒有時間讓她換衣服。

吉賽爾作為絕對主角，幾乎沒有下場時間，除了第二幕戲。

那可以算是阿爾貝特的獨角戲。

珍星和素熙在後台短暫彙合了幾分鐘。

“不要擔心我，素熙。”珍星說。

“可是，真的沒關系嗎？”

“對我來說，你的身體比這次考核重要。”素熙牽着她的手，眼裡沒了最初的開心。

“可是對我來說，這次考核更重要。”

“每一次考核，每一場比賽都很重要。”珍星反駁了她，并先一步轉身去往後台交接處候場。

素熙看着她的背影，隻能歎息。

“珍星呐。”

她覺得有時候珍星的固執，并不好。

可如果她知道，珍星這樣的固執裡有一分原因是想到了她，又該作何反應呢。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無法責怪素熙會覺得珍星是自己握不住的風。

握不住，隻會讓她更不願意放手，抓得越近的時候，風就更會想要逃走。

對于珍星而言，這次考核對于她的磨難還沒有結束。

在即将上場的時候，她擡起腿準備以标準的旋轉體入場，最沒有防備的時候，身後的人将她重重向前推。

這讓她不僅倒在舞台上，還克制不住本能地發出巨大的叫聲。

“啊——”

有人，鐵了心想要毀了她，毀了這次表演。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珍星臉上的痛苦表情變得更誇張。

“吉賽爾——”

“我的愛人，我純潔的百合花，我熱烈的紅玫瑰——”

珍星爬到舞台的中央，準确來說是将原本的旋轉改成了躺在地上的踢腿式。

她将自己化作一艘破敗的小船，奄奄一息地劃到吉賽爾的墳墓前，溢進來的是洪水般，她對吉賽爾後知後覺的深刻愛意和悔意。

這點小機靈是不夠挽回技術分的，珍星知道自己還需要站起來繼續完成原本的旋轉式。

雙腿傳來的劇烈疼痛似乎痛入了骨頭。

可她必須站起來，極快地站起來，繼續她的表演。

所以，她默默向那個制造危機的人宣戰。

等着吧，我會把你帶給我的危險，全部化成我的榮譽。

失魂落魄的阿爾貝特在愛人墳前忏悔，卻被憎恨負心漢的幽靈女王米爾塔率領一種遭遇背叛的少女幽魂向他發起複仇。

女人的攻擊并不粗暴，可這種優雅的藝術，是對心靈和□□的雙重粗暴。

她們将阿爾貝特團團圍住，強迫他跳舞。

“負心的壞男人，你怎麼能停下呢，繼續跳下去，就像你用這種把戲騙走少女的心髒又随意丢掉，用你騙人的舞蹈傷害純真的少女，你該死，你該死——”

“繼續跳啊，繼續跳，你不是為之驕傲，為之得意，為之沾沾自喜嗎？”

“今天你又狩獵了幾個女人？今天你又謀害了幾名少女？”

“跳吧，跳吧，直到你再也沒有力氣，再也不能作惡人間......”

米爾塔強迫着阿爾貝特跳舞，直到死亡為止，這是被背叛的少女們絕望又憤怒的複仇。

珍星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組轉圈，圍着她的女生們盡職盡責地融入自己的角色，她卻有點恍神。

疼痛麻痹了她的大腦，隻剩下肌肉反應在跟着作出舞步。

現在的她正如絕望的阿爾貝特，不死不休。

直到——

“不要這樣。請不要這樣對我的愛人。”

直到吉賽爾登場，即使已經成為了幽魂，即使經曆了阿爾貝特的背叛，絕望地舍棄了自己的性命。

她也依舊選擇保護自己活在人間的愛人。

這是無解的愛。

珍星喜歡這部舞劇，一向是因為其中高難度的技巧和世人對于這部劇中吉賽爾的贊譽。

能演好吉賽爾的人或者說能在正式的舞台上出演吉賽爾的演員，本身就是受到肯定的最好的芭蕾舞演員。

可當她作為阿爾貝特，被吉賽爾輕柔地擁抱住，聆聽少女擲地有聲的愛情宣言。

誓死也要保護心愛之人。

珍星覺得，這部舞劇，的确是個動人的故事。

可這樣真摯的情感對她而言，實在，太過缥缈。

但她還是在素熙借由表演，看向自己時，短暫地抽離阿爾貝特，頭一次從表演中抽身。

她終于俏皮了一次。

“這樣，就是素熙說的浪漫嗎？”

樸素熙回給她的是擁抱，借由吉賽爾對阿爾貝特的訣别擁抱，抱住人間的珍星。

“你是我的，最浪漫的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