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朝這邊吹了個口哨,目光直勾勾落在洛嘉意身上,眼裡探究意味濃厚,直到看見季書鈞狹長的眸子危險地眯起,才慢悠悠收回了視線。
他摘了手套和季書鈞拍手碰肩打招呼:“鈞哥大駕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啊。”
季書鈞罕見地卸掉冷面,嘴角勾起,聽不得他在這裡胡言亂語,握拳朝他胸口捶了一下。
“别瞎說,叫人。”
那人朝洛嘉意伸出手:“蘭瀾,初次見面,喊我一聲瀾哥,我會多多關照你的。”
洛嘉意被這人的自來熟震驚,出于禮貌和他握手,幹巴巴地喊了句:“瀾哥。”
蘭瀾滿意極了,朝季書鈞勾了下下巴,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
季書鈞見不得他欺負小朋友,也不慣着他,直接将人拽到了一邊,冷着臉道:“沒大沒小。”
蘭瀾不服,他抄起袖子,一副要和人幹架的模樣,梗着脖子說:“才不是呢,按年齡他喊我一聲哥不虧,分明就是你老牛吃嫩草!”
洛嘉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都忘記合攏了,心道:這人也太敢說了,雖然其實季先生也沒有比他大幾歲就是了。
季書鈞不和他逞口舌之争,摸出手機給人發消息。幾乎是他這邊剛放下手機,那邊蘭瀾的電話就開始震動。
看着來電顯示,蘭瀾臉都綠了,憤憤不平地瞪季書鈞:“鈞哥你怎麼能跟我哥告我狀呢,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弟,你難道忘了數九寒天我們一起逃學的情誼嗎?”
“不記得,隻記得我們三個抓一個不聽話的小兔崽子回去上課。”
被他控訴的季書鈞尚且在一旁倚靠着工作台,抱着手臂看好戲,徒留洛嘉意一人尴尬得不知所措,隻聽那邊蘭瀾嘴裡還在碎碎念:“他肯定又得逼我回家了,好煩的,我不想回家啊!”
電話鈴聲響個沒完沒了,一波賽過一波激昂,蘭瀾眼皮子都在跳,又轉過頭來可憐巴巴地望向洛嘉意,還雙手抱拳和他讨乖:“小嫂子,你幫幫我吧,你說話最管用了,你幫我勸勸鈞哥,讓他收回通天法術吧,真的要死人的呀。”
洛嘉意被他這一聲“小嫂子”喊得眼皮子都顫了顫,頭都沒敢往季書鈞那邊看。
隻見罪魁禍首壓低眉眼,俯身趴在他耳邊低語:“都聽你的。”
說完之後若無其事地退回安全距離,洛嘉意喉結滾動幾下,緊繃的身體才得以慢慢放松,他環顧四周。
店内裝潢極具藝術氣息,牆面保留水泥磨砂狀态,上面用彩色油漆繪出抽象塗鴉,穹頂縱橫的通風管道顯而易見,再往下是挂滿橙色吊燈的橫柱,完美和屋頂融為一體。
室内被設有多個功能區,無影牆被簇擁在中間占據最大面積,器材從相機到燈光罩一應俱全。兩側是獨立的男女服裝間和化妝間,陳設完備,不輸上午去拍攝廣告的影棚。
工作室裡除了蘭瀾沒有其他人,想必是所有職能一手挑了。洛嘉意心裡詫異之餘不免暗暗欽佩,看在老闆親自服務的份上大度地決定幫幫他。
他拽了拽季書鈞的袖子,不說話,隻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眼睛眨啊眨的,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蝶。
季書鈞被蝶所誘惑,不由得生出一種取下胸前領帶系在他眼睛上的沖動。淚水洇濕領帶,連鼻尖也會變成可愛的紅色,蝴蝶被束縛住了翅膀,再不能肆意飛舞。
他摩挲指尖,強忍住莫名的癢意,倉惶躲開洛嘉意的視線。
那邊鈴聲終于偃旗息鼓,蘭瀾顯而易見松了口氣,他領着洛嘉意坐在一旁會客區域的沙發上,又殷勤地跑過去在吧台調酒炫技。他動作極快,搖壺在他手裡按着心意動作,冰塊旋轉過幾圈,一杯白藍紫三色分層的調酒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嘗嘗,度數很低,不礙事的,就當我特意給小嫂子的賠禮。”蘭瀾在一旁解釋,他的眼睛很亮,一副求誇的模樣。
洛嘉意很給面子地嘗了一口,捧着杯子誇贊他:“謝謝瀾哥,很漂亮,也很好喝!”
略辛辣的液體滾過舌尖,落在胃裡,帶着些許滾燙。像是為了印證自己話的真實性,他又陸陸續續喝了幾口,臉頰上漸漸泛起粉色的雲。
他倆在這各論各的,季書鈞無意當中輩分矮了蘭瀾一頭,看着那小子在那裡偷笑,而自家小孩兒卻一副傻乎乎的模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季書鈞失笑,他自給自足沖了咖啡,在洛嘉意旁邊坐下,也不打算過多幹涉。他知道蘭瀾有分寸,那杯酒也是他看着蘭瀾調的,度數确實很低。
直到聽見蘭瀾下一句話,頓時黑了臉。
“小嫂子,你真漂亮,考不考慮換個結婚對象啊?鈞哥那人悶得很,一點也不适合你。”蘭瀾雙手撐着下巴,眼神絲毫不帶掩飾地落在洛嘉意的臉上。
蘭瀾沒有一頓打是白挨的,撩完閑趕在季書鈞的怒火燒在他身上前匆匆撤離戰場。
“我忽然想起了,設備我還沒有準備好,你們先坐哈。”說完就一溜煙躲去了器材室。
洛嘉意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此刻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酒意不光上臉,還分外上頭,他現在覺得人有點暈乎乎的。視野裡季書鈞離他的距離越來越近,他以為是酒醉的幻覺,伸出指頭戳了戳。
洛嘉意:“!!!”
硬硬的,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