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柔眼眸深沉,她的眼睛落在了盛老太五指不分,完全變成羊蹄的手上。
在她剛剛與盛老太對峙時,便已經注意到盛老太揮舞發簪時暴露在外的手臂。
那手臂長滿綿密的絨毛,并且随着時間流逝還在源源不斷地往手掌處擴散。
那時的盛老太的手還是一雙正常人類的手,沒想到這麼快的時間,竟然完全變成了完整羊蹄的模樣。
夏柔神色晦暗,眼裡看不清情緒。
其實她剛剛便一直有個疑問。
明明是她親眼看着坐在花轎裡的八旬老人,怎麼一日不到,就從一個人變成一隻羊了呢?
夏柔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不遠處牢牢插在地面上的染血發簪上。
明明已經年過八旬,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本不該有多大力氣,但這盛老太力壯如牛不說,她的下手的每個角度都陰險的詭谲莫測,刀刀想要治她于死地。
無論是人還是羊都不應該有這種程度的攻擊。
這麼想着,夏柔心頭一沉,忽然間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般擡起頭,四周巡視了片刻後,神色忽然沉了下來。
此地不宜久留,得馬上走。
此時盛老太已經被五花大綁,結結實實捆成了個白玉般的粽子,隻露出個羊腦袋用做呼吸。
這白玉索是她信得過的法器,有它在,盛老太構不成任何威脅。
夏柔撐起疲憊不堪的身體,背起身後的盛老太,在遍地狼屍中開始尋找阿盛的身影。
剛剛對戰得太過激烈,已經不記得把阿盛忘在了哪處狼屍之下埋着了。
夏柔步履踉跄,艱難地走向了那個屍體堆成的小山。
她伸出傷痕累累的手,使出僅存的力氣翻開積壓在屍山之上血迹斑斑的狼屍,心裡默默祈禱着阿盛别被這群屍體壓死。
沒有人注意到,在不遠處的狼屍之下,一隻泡在鮮血裡的灰狼緊閉的眼睛忽的睜開。
這灰狼極其聰明狡詐,剛剛的指揮戰鬥中,這灰狼便是狼群中的頭領。
交戰之時,灰狼眼看其他狼群接二連三死于夏柔之手,知道不能無用喪命的它便将自己藏在了同伴的屍體之下,夏柔的利爪揮下時,同伴的屍體替它擋下了攻擊,這才使它逃過了一劫。
灰狼的眼睛閃着狡黠的光,它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夏柔的後腦勺,肆無忌憚地窺視。
它不知盯了多久,見夏柔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存在,便動了動身體,動作極輕地将自己從同伴的屍體下抽離了出來。
屍山下方,夏柔依舊在不停地翻找阿盛的身影,夏柔琥珀色的瞳孔有些擴散,身體也因為失血過多,顯得臉色越發蒼白。
她的聽力明顯削弱了很多,身體的疼痛讓她的大腦已經做不了思考的能力,此時的她隻能依靠着僅存的意識支撐,做些最簡單的重複動作。
而蟄伏在身後的灰狼,見夏柔沒有察覺,便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盛老太白花花的頭顱上。
這隻灰狼明顯具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它知道,哪怕夏柔受了傷,瘦死的駱駝依舊比馬大,自己沖上去,即便搭上性命,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所以它這次的目标,不是傷痕累累的夏柔,而是夏柔身後背着的那顆猙獰的羊頭。
灰狼露出嗜血的獠牙,緩緩往夏柔的方向匍匐前進,最後,在一個确定萬無一失一擊必中的距離處,灰狼開始撒開四肢拼命奔跑起來。
狼的大嘴張開,露出強咬合力的獠牙,直奔盛老太的羊頭而去。
灰狼的速度明顯要比其他小狼要快得多,仿似一根離弦的弓箭,在用自己的命去賭下這一局,兩者距離之近,再不可能有回轉的餘地。
下一刻,一株藤蔓破開狼群屍體而出,那株藤蔓輕輕一挽,狼的腳踝瞬間被勾住,在這緻命時刻,灰狼被絆了一腳,竟然改變了路徑,向下一摔,硬生生倒在了盛老太身前的地面上。
而那地面上,牢牢地插着一根粗而長的發簪。
狼的喉嚨硬生生被發簪捅穿,灰狼以一種無法置信的表情插死在了地面上。
聽到聲音,夏柔一驚,她猛的回頭,伸出已經磨損不堪的爪子準備繼續迎戰。然而,在她爪子伸出的瞬間,卻看見了小兔仙的臉。
再次見到這張熟悉的臉龐,夏柔的心忽然一顫,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瓦解,一種說不出的心安情緒瞬間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似乎是覺得自己終于能歇會了,她一個虛脫,連帶着背在身後的盛老太一頭栽倒在了小兔仙身上。
夏柔的聲音很淡,仿似天邊的雲,一吹就散:“幸好是你,但凡再來群狼,恐怕我夏柔今天就要交待在這了。”
看着血迹斑駁的夏柔,和眼前成千上萬隻狼組成的屍山血海,小兔仙的喉嚨有些燙的發疼。
她無法想象面前的夏柔是怎麼單靠自己對抗無數狼群的。
小兔仙垂下眸子,努力别過眼睛不去看夏柔身上的傷,她伸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袍蓋在了夏柔赤裸的身上。
“别怕,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