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裡啪啦的火光碎在空中,絲線拉扯,羊群此起彼伏地發出痛苦嚎叫。
“咩!”
“咩!”
夏柔的指甲尖銳鋒利,閃着血光,所揮之處,蠶絲崩斷,絲線上源源不斷輸送的羊血盡數墜落,一時間血雨遍地。
幾個翻躍旋轉後,成千上萬條連接着羊群的絲線盡數斷裂。
随着養料斷供,頭頂上方的血蠶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它巨大的身體抖了一抖,絲線纏繞的體内似乎有什麼東西緩緩蠕動,正在蘇醒。
與此同時,羊群似是感受到什麼一般,蓦地周身一個激靈。
緊接着,羊群紛紛将頭埋下,它們轉過身齊齊地面向夏柔,它們弓起背,頂起自己的羊角,像是被什麼東西控制住了一般,猶如一道道離弦弓箭,紛紛向夏柔所在的位置沖撞了過去。
這樣的場景,倒是讓夏柔想起了身披羊皮不斷用角撞擊自己的盛老太。
很明顯,織皮女在控制着這群羊。
羊群如海浪般朝着夏柔席卷而來,眼看成千上萬頭羊即将撞向自己身體的那一霎那,下一刻,夏柔從玉佩中掏出了神火盒。
神火盒打開,盒内的燭陽之火的光芒如太陽般瞬間照亮了黑漆漆的百皮閣,一時之間宛若白晝。
許是太久沒見過陽光,當那溫暖柔和的光芒照在羊群身上時,奔騰中的羊群在同一時間停下了腳步,止住了撞擊的動作。
羊群遲鈍的擡起羊頭,它們齊齊地看向夏柔手中溫暖的火光,本是呆滞的臉上逐漸恢複了清明。
無論受何種妖魔控制,在神火之下都無處遁形。
在火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現地能看出縫在羊皮内的村中女人的身體。
無數個日夜,她們像羊一樣趴在地上,日複一日地做着屬于羊的動作,重複着吃草、被草吃、流血的過程,承受着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這些女人的年齡各不相同,有年輕的,有年邁的,甚至還有八九歲的孩童。
隻是無一例外的,她們的臉上都塗抹着無論多少淚水也沖刷不盡的大紅胭脂,臉上的表情絕望又痛苦,甚至已經麻木。
夏柔不忍再看,她擡手将神火一分為二,随後将其中一顆火苗扔向空中。
火苗抛越,煙火般劃過空中。
與此同時,一朵剛剛不知隐匿何處的彩雲如遊魚一般飛來。
那彩雲懷中抱着一個蠟燭,火苗墜落的時刻,彩雲飛速上前,用蠟燭的燭心穩穩地接住了神火。
溫熱的火苗在燭心之上跳躍,帶來耀眼的明光。
夏柔的聲音有些哽咽:“綿綿,拿着火,帶她們回家。”
回家……
這兩個字熟悉又陌生,卻又鄭重無比地傳入了每一隻羊的耳中。
羊皮之下,女人們渾身顫抖,她們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動到了一般,眼中再度蓄滿了淚水。
能回家了嗎?
終于……能回家了嗎?
話音落下,雲朵重重地點了下頭,随後它轉過身,在黑暗中向前穿行。
羊群沒有片刻停留,她們跟在雲朵身後,邁開奔跑的步子,潰爛的羊蹄在一時間發出急促有力的聲響,宛若空中的滾滾悶雷,羊群疾行着,雪浪翻湧,迸發出比以往更有力的力量。
燭心之上的火焰是黑暗之中唯一的光,羊群追随着這束光緊緊跟随其後。
地面上的陰血草舒展着葉片企圖拉扯住羊的腳踝,然而還沒等它尖銳的葉尖觸碰到身體時便被她們狠狠踩在腳底,被成千上百隻羊蹄踩成淤泥。
這次,她們看見光了,便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她們的腳步。
腳上的羊蹄已經爛了,她們便不介意讓它變得更爛一些。隻要能回家,無論遇見什麼,她們都不會懼怕了。
見羊群跟随綿綿逐漸跑離這座百皮閣,夏柔這才回過頭,她面向空中的那隻巨大蠶繭,臉色陰沉着,眸中看不清情緒。
緊接着,夏柔翻手從玉佩中掏出劈天斧,劈天斧閃着金色光輝,明晃晃地照在頭頂上的那顆血紅色大蠶繭上。
夏柔擡眼,臉上的陰郁不見,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目光落在了那隻血蠶正在蛹動的身體上。
“好啊—— ”
夏柔舉起斧子,嘴角輕輕上揚,咧起了一個極度興奮的弧度:“剛剛光顧着砍線,忘砍你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