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水鎮内,一座房屋正升起袅袅炊煙。透過那家窗子,能隐約看到有女子正一刀一刀地切着菜。
鍋中的食物冒着熱氣,一個長着狼頭的孩子站在鍋前,盯着裡面煮熟的綠色青菜直皺眉頭。
忽然,外面傳來響動,狼孩聞聲向窗外看去,黑色的瞳仁眼睛亮了一亮。
窗外是一隻正拼命奔跑着的羊。
看着羊白花花的身體,狼孩忽然覺得嘴中都是羊血的鮮甜味。它的口水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流,含糊不清道:“大黑,外面有一隻羊……”
然而還沒等它話音落下,它的瞳孔瞬間豎了起來,它直立起身,踮起腳看向窗外,眼神中滿是震驚之色。
不隻有一隻羊。
跟在這隻羊身後的是連綿不斷的羊群,白浪湧動像一陣湍急的河流,羊蹄踏響的聲音猶如千軍萬馬般震耳欲聾,帶着一種要踏平一切的氣勢拼命奔跑着。
“大黑,你看外面!”狼孩揉了揉眼睛,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大黑狼聞言淡淡的撇了一眼窗外,随後接着揮動菜刀,巋然不動地切着菜:“叫娘。”
“……娘,”狼孩開口:“羊跑了。”
大黑狼将切好打的菜放入滾水之中,轉身又去拿了新的一顆菜:“羊沒跑,那是你隔壁黃大爺在練習放牧。”
“哦。”狼孩點頭,它回過神,接着盯着鍋中的菜。
與此同時,村莊内挨家挨戶的窗戶上紛紛探出了一顆狼頭,共同注視眼前正拼命奔跑的羊群。
每一張狼臉上都充滿了疑惑,但片刻後它們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收回了腦袋,回到了屋中繼續做着各自的事情。
窗外的白色海浪久不停息。
也許察覺到時間太久有些不對,大黑狼切着菜的手頓了一頓,它的目光盯緊菜闆,聲音粗啞道:“你黃大爺今天沒少放啊。”
“可是大黑,剛剛的羊好像不是黃大爺放的。”狼孩的眼睛看向外面,從他的位置向外看,正好能看到一隻毛色暗黃的狼牽着三頭小牛犢剛走出家門的場景。
狼孩接着道:“黃大爺今天放的是牛。”
聞言,那隻大黑狼瞳孔一縮,手中的菜刀“咚”的一聲砸向菜闆:“糟了。”
它迅速跑出門外,那些羊群已經跑遠,隻能看出遠方有白影在隐隐晃動。
忽然,頭頂便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響。
大黑狼被吓得一哆嗦,它擡頭看向天空,剛還晴朗的天一瞬間烏雲密布,黑雲滾滾,遮天蔽日。
“轟隆——”
“轟隆——”
這陣驚雷惹得整個村莊房屋内的狼齊齊向窗外看去。
大黑狼伸出指甲撕裂了自己身上的女子衣裳,失去了衣服的包裹,它長滿黑毛的身體瞬間裸露出來。大黑狼不再如人一般站立,而是弓起背,恢複了狼的行走姿勢。
大黑狼呲了呲牙,昂起脖子發出一聲悠長的狼嚎。
大黑狼渾厚的嗓音極具穿透力,村莊内的狼群聽到這聲響立刻束起瞳仁,它們像是接受到某種命令般,目光緊緊地盯着羊群消失的方向。
待這句狼嚎結束,那些兢兢業業扮演着村民的狼伸出狼爪,一把扯下身上束縛住自己行動的人衣,它們如同利劍般飛快往羊群消失的方向沖了出去。
大批的羊群緊跟在一朵綿軟彩雲身後,用此生最大的力氣奔跑着。它們跑離了燒的枯黃的陰血草地,跑離了刻有“漣水鎮”三字的假村莊,跑離了草木幽幽的世外桃源,最終在一處漆黑的山洞處停下了腳步。
羊群渾濁的眼中閃動着溫熱的眼淚,它們緊緊地那道深邃悠長的山洞,仿佛那陰森漆黑的山洞裡充斥的并不是危險,而是能帶給他們光亮與希望的天堂。
隻要走出這個山洞就能回家了。
這麼想着,羊群紛紛擡起了羊蹄,想要立刻沖進去,然而它們身前那朵綿軟的彩雲在此時卻遲遲沒有動作。
彩雲托舉的燭台上,火苗隻剩下最後零星的一點光亮,仿佛被風一吹便會消散空中。
有燭陽神火的保護,邪祟無法入侵,這也正是她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原因。
在這燭火最後的光亮下,黑暗的洞穴裡忽明忽暗。隻是在亮起的瞬間能隐約看出洞穴兩側的牆壁上無數雙正在窺伺的幽綠色的眼。
那些狼在等待着燭火熄滅。
一旦燭火熄滅,它們便會立刻撲向羊群蜂擁而上,将她們撕扯地血肉模糊。
它們的眼睛緊緊的盯着那最後的一抹光亮。
很明顯,它們快要等到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洞穴仿佛變暗了一些。
綿綿一驚,它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身形往後退了退,雲朵微微向内收攏,像是想用它的身體掩蓋住什麼。
洞穴内死死盯着燭火的狼群視線被彩雲遮擋,看不見火苗的光亮。
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之中隻有彩雲的身體在散發着微弱的光。
狼群眯着眼睛竭力向内望去,根本分不清是彩雲自身的光芒還是火苗的火光。
狼群看了看彼此,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見狼群遲遲沒有行動,綿綿回頭望了望身後的羊群,似乎正在做着什麼重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