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盛繁星也吃過,起效時間大概在半小時到兩小時之間,适量服用可以鎮靜催眠。
若是不适量……
不行,大量的藥物味道會很重,隻要是個嗅覺味覺正常的人,都能輕易察覺出來。
盛繁星垂着腦袋,蒼白細痩的手指微微蜷縮,就這麼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出神。
她沒有過做過那種事,但曾親眼見過同病房的人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若非她當時反應及時,過去把藥物從對方喉嚨裡摳了出來,那個人可能就死了。
那人當時反應劇烈,盛繁星的手指被咬出了血,留下一道道傷痕,對方清醒後向她道了謝,沒過多久就搬走了。
盛繁星記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還記得對方痛苦幹嘔的模樣,記得手指被啃咬時的劇痛。
她慢慢放棄了内心某個不成熟的想法,轉而考慮其他方案,但很快又被身後傳來的悶哼聲打斷了思考。
房子面積小,隔音差,客廳連接着董鑫月所住的主卧,沙發背對着主卧房門拜訪,中間僅隔着一條窄小過道。
盛繁星回過神,站起身走了過去,家裡除了她的房間和大門,所有門鎖都是壞的。
推開門,隻見董鑫月弓着背坐在床邊,上衣撩開,正反手艱難地往背上塗抹藥膏。
聽見動靜,董鑫月渾身一顫,還以為是盛寶山去而複返,急忙慌亂地放下衣擺擡頭看來。
見站在門口的是盛繁星,她頓時又松了口氣,握着手中的藥膏往身後藏了藏,朝女兒笑:“星星,有什麼事嗎?”
屋内沒有開燈,隻有擺放在床頭的小夜燈散發着微弱的暖黃色燈光,董鑫月語氣溫柔,蹙起的眉頭卻洩漏出背後疼痛難忍的事實。
盛繁星開了燈走過去:“我幫你塗吧。”
“不用……”女孩瘦瘦小小一個,動作卻莫名強硬,董鑫月沒躲開,隻能任由她将自己手裡的藥膏拿走。
不知怎麼的,偏頭看着盛繁星漆黑平靜的眼瞳,董鑫月沒由來的心裡一陣慌亂。
她的女兒,平日裡總是垂眉低眼不敢擡頭看人,怯懦得像一株含羞草,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眼神?
“媽媽?”盛繁星已經來到董鑫月身後,見她發愣,疑惑地喚了一聲。
“啊,你等等……”董鑫月如夢初醒,連忙抛開剛才的念頭不去多想,将衣服重新撩起來。
盛繁星垂眼看去,呼吸一窒。
董鑫月整個背部就沒有一塊好肉,新舊傷疤錯雜交重疊在一起,每一道傷痕都仿佛在向人無聲訴說着她的苦楚和所遭遇的非人折磨。
大片淤青上,幾道猙獰的傷口還隐隐向外滲着血絲,模糊的血肉向外翻開。
這是前天晚上盛寶山用衣架打的,因為用力過猛,衣架被打散,露出的鐵絲在董鑫月背上鈎出這一道道血痕。
光是看着這些傷,就足夠讓人害怕,難以想象當時董鑫月該有多疼。
而這樣的折磨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盛繁星眸光沉沉,握着藥膏的手一時都有些微顫,好不容易才壓下内心的怒火,伸手摸向口袋。
她有一個隻能用來打電話的老年機,就這,還是兩年前董鑫月提出,怕女兒一個人在家時有什麼事,要給她買個手機方便聯系,盛寶山跑去營業廳充話費送的。
雖然是老年機,但也有拍照功能。
盛繁星關了聲音,動作迅速地拍了張照片,才深呼吸一口氣,動作小心地給董鑫月上藥。
董鑫月不知道在想什麼,愣愣地背對着她發呆,倒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等盛繁星上好藥,她才拿出紗布往身上裹。
盛繁星一邊幫她調整好紗布的位置,一邊悶聲問她:“媽媽,我感覺嗓子有點不舒服,是不是要感冒了?”
董鑫月頓時忘了其他,連忙伸手試了試她額頭溫度,确認正常後緊接着問:“是不是嗓子癢?疼不疼?鼻子堵不堵?不頭暈吧?”
聽着她急切的語氣,盛繁星眸光閃了閃。
過往的生活中,與她交流最多的不是孤兒院的人,就是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們,大多數時候,她并不需要撒謊。
此時難得撒一次謊,内心自然愧疚不安。
但盛繁星的心理素質向來不錯,很快便鎮定自若,輕輕搖頭:“頭不暈,鼻子也是通的,就是嗓子癢癢的,有點疼。”
董鑫月關心則亂,明顯沒察覺到她片刻的心虛,松了口氣:“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着涼,沖包感冒藥喝了就好。”
她說着就要站起身,去給女兒泡感冒藥。
盛繁星攔住她:“媽媽,你的傷沒好,還是好好休息吧,我自己來。”頓了頓,又接着問:“藥放在哪裡了?”
看着女兒乖巧沖自己眨眼說着關心的話,有些迷糊的模樣,董鑫月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溫柔道:“在客廳電視櫃那個抽屜裡,你倒水的時候小心點,别燙到了。”
盛繁星點點頭:“好。”
走出房間關好門,她來到客廳電視櫃前。
董鑫月的收納習慣很好,同種類或用處的東西基本都放在同一個地方,以前吃剩的安眠藥想來也在這裡。
放好順手帶出來的藥膏,盛繁星蹲在抽屜旁邊往裡翻,果然找到了那個白色的小藥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