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漾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指尖微微用力,骨節泛白。鏡中的他臉頰濕漉漉的,水珠順着他白皙的肌膚滑落,像是無聲的淚痕,冰冰涼涼。
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那寒意,隻是低着頭,目光渙散,思緒不知飄向何處。
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像是被風吹動的蝶翼,上面綴着細小的水珠,随着每一次輕顫悄然墜落,無聲無息地融入水池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半晌,他緩緩直起身子,拉開門走了出去。
餐桌上,幾人說着話,連予舟側着身子和紀淮說些什麼,舒展的眉眼昭示着他不錯的心情,紀淮沒說話,像是在側耳傾聽。
腦海中紛雜的記憶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将他淹沒。眼前的畫面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與他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将他隔絕在外。
他站在原地,細白的指尖微微蜷縮,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囡囡、囡囡?”
蘇漾猛然回過神,擡眼看向站在面前的紀淮,眼神有些茫然:“啊?你說什麼?”
紀淮皺了皺眉,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早點回去?”
他直覺蘇漾的狀态不對勁,心裡暗自懊惱,果然每次來蘇家都沒什麼好事。平日裡那麼從容沉靜的一個人此刻難得覺得煩躁,恨不得立刻帶他離開。
蘇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了搖頭:“這才剛來沒多久,吃完晚飯再走吧。”
紀淮沉吟片刻,将懷裡的小餅幹塞到蘇漾手中。小家夥一靠近,鼻息間頓時彌漫着一股甜甜的奶香。
“小餅幹吵着要你抱,鬧得不行。”紀淮語氣裡帶着幾分無奈。
蘇漾低頭看向懷裡的小家夥,見他正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軟,輕聲道:“好吧。”
落座後,連予舟對紀淮道:“師兄,剛剛我給你說的你怎麼想?”
紀淮神色淡淡:“最近手術排得滿,沒時間帶你。我會和你導師溝通,隔壁科室的陳主任最近不太忙,專業能力也過硬,讓他帶你更合适。”
蘇漾聽到兩人的對話,忍不住好奇地望了過去,張了張嘴,卻沒好意思問出口。在連予舟面前,他總覺得自己矮了一頭,下意識地想要避開。
連予舟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紀淮顯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他隻好悻悻地閉上了嘴。
這頓飯吃得格外漫長,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小餅幹已經吃飽喝足,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幾乎要睡着了。
到了告别的時候,周秀蓮拉着小餅幹軟乎乎的小手,滿臉不舍:“有空多回來看看,帶上小餅幹一起。”
蘇漾聽到這話,無端想起門口那扇已經換了密碼的大門,心裡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石頭。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沙啞:“爸,媽,以後……我們還是少聯系吧。我知道你們對一些事情難以割舍,但這是必要的。”
此話一出,在座幾人神色一驚,紀淮驚訝道:“囡囡你……”
“漾漾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就算……你也是我們的孩子啊,我們也是你……”
“好了,之前話都說明白了,你們再這樣拎不清誰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不說我,對他……”蘇漾可以加重了語調,看向站在人群後的連予舟:“也不公平。”
“今天這事,是我做的不對,之前失憶了忘記了已經離開了蘇家,害得你在自己家還得躲着,對不起。”說着,蘇漾朝連予舟彎下身子。
連予舟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直接地道歉,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梗着脖子道:“我又沒說什麼,别把我扯進來。少吃一頓飯而已,又餓不死。”
這頓飯最終在不愉快的氣氛中結束了。盡管蘇漾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但紀淮知道,他心裡一定不好受。
“全部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