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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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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檔公寓的客房裡,隻開了一盞昏暗的壁燈。消毒水混合着幼貓羊奶粉的微甜氣味,在溫暖的空氣中彌漫。初衍蜷縮在鋪着柔軟毯子的貓窩旁,身上蓋着薄被,臉色在昏黃光線下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

幾個小時前那場混亂的、充斥着尖叫、淚水和冰冷怒火的“押送”,仿佛耗盡了他最後一絲生氣。手腕上的紗布被寵物醫院的專業醫生重新處理過,裹得更厚實了,疼痛卻依舊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針,時刻提醒着他的失敗和狼狽。手背上被衍衍抓出的幾道血痕也塗了藥膏,傳來絲絲涼意和微弱的刺痛。

最讓他難以承受的,是此刻窩在他臂彎旁那個小小的身影——衍衍。

它被洗得幹幹淨淨,原本灰撲撲的毛發露出了柔軟的白色底絨。受傷的後腿打上了小小的固定夾闆,纏着繃帶,讓它隻能側躺着。寵物醫生給它用了溫和的鎮定劑,此刻藥效未過,它閉着眼睛,小小的身體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發出極其細微的、安穩的呼噜聲。一隻小小的伊麗莎白圈套在它脖子上,防止它舔舐傷口,讓它看起來有點滑稽,又格外脆弱。

柏聞嶼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他沒有開大燈,隻是借着壁燈的光線,手裡拿着一本厚厚的原文書,視線落在書頁上。但初衍知道,他并沒有真正在看。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座沉默的山,散發着無形的、冰冷的壓迫感。房間裡隻有衍衍微弱的呼吸聲、書頁偶爾翻動的輕響,以及初衍自己壓抑到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初衍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闆。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疲憊和疼痛,但更深的,是心口那片被冰封的荒蕪和沉重的枷鎖感。柏聞嶼為他做的一切——找到并治好衍衍,重新處理他的傷口,把他帶回這個溫暖安全的地方——像一塊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上。

他看到了柏聞嶼眼下的青影。

看到了他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疲憊。

看到了他為了處理這一團糟,不得不打電話協調醫院、安排家政、甚至可能動用了家裡的關系……

麻煩。

自己就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一個隻會制造混亂、消耗别人精力、帶來無盡負擔的……垃圾。

這個認知像冰冷的毒液,侵蝕着他殘存的最後一點意志。他想起柏聞嶼在車裡那冰冷審視的目光,那句“找死嗎?”的低吼,還有此刻這沉默的、帶着疲憊的看守……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到窒息。他欠下的“債”,因為衍衍的受傷和治療,因為柏聞嶼的奔波勞碌,變得像滾雪球一樣巨大,巨大到他覺得這輩子都無法償還。

他配不上這裡的溫暖,配不上柏聞嶼的“恩賜”,更配不上那個沉重的“明天”。他唯一該待的地方,就是那個冰冷的、充滿暴力的、屬于他自己的“垃圾堆”。至少在那裡,他腐爛、消失,不會拖累任何人。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瘋狂地纏繞住他。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衍衍在藥效下睡得安穩。柏聞嶼翻書的動作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他微微仰頭,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眼眸閉上,眉頭依舊微蹙着,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他睡着了。那總是挺直的背脊,此刻也顯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弧度。

機會!

初衍的心髒猛地一縮,随即瘋狂地擂動起來!恐懼和決絕在他胸腔裡激烈交戰。他屏住呼吸,像一尊石雕般一動不動,死死盯着柏聞嶼沉睡的側影。确認對方呼吸平穩,似乎真的陷入沉睡後,他才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掀開身上的薄被。

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扯着手腕的劇痛,讓他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死死咬住下唇,将痛哼死死咽下。他不敢穿拖鞋,赤着腳,冰冷的地闆刺激着腳心。他蹑手蹑腳地繞過床尾,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絲聲響驚醒了沉睡的“看守者”。

他的目光掃過床頭櫃。那裡放着柏聞嶼留下的新手機,還有一瓶水。他沒有碰。目光最終落在旁邊一張幹淨的便簽紙上。他顫抖着拿起筆(那隻被衍衍抓傷的手,握筆都顯得不穩),在紙上極其潦草地、帶着巨大痛苦寫下三個字:

**對不起。**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紙片,承載着他所有的愧疚、無力和絕望。是對柏聞嶼說的?對衍衍說的?還是對他自己那無法兌現的“明天”說的?或許都有。他将紙條輕輕放在熟睡的衍衍旁邊,看着小貓在藥效下安穩的睡顔,心口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他伸出手指,極其輕緩地、帶着訣别的意味,碰了碰衍衍柔軟的、帶着溫暖體溫的耳朵尖。

對不起,沒能保護好你。

對不起,又要丢下你了。

做完這一切,他不再停留,也不敢再看床上那個小小的生命和椅子上沉睡的人。他像一抹真正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溜出客房,穿過冰冷空曠的客廳,走向玄關。

握住冰涼的金屬門把手時,他停頓了一秒。心髒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沖破喉嚨。他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奢華卻冰冷的“牢籠”,和裡面那兩個因為他而陷入疲憊沉睡的存在。

然後,他極其緩慢地、小心翼翼地擰動門鎖。

“咔哒。”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歎息般的聲響。

厚重的門闆被拉開一條縫隙,外面樓道裡冰冷的氣息瞬間湧入。

初衍像一尾終于掙脫漁網的魚,側身,毫不猶豫地滑了出去。

反手,将門輕輕帶上。

隔絕了門内所有的溫暖、責任和……沉重的枷鎖。

他靠在冰冷的電梯牆壁上,大口喘着氣,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逃亡。失血和虛弱帶來的眩暈感陣陣襲來,手腕的劇痛更加清晰。但他沒有停留,按下下行鍵。

電梯無聲地下降。

數字跳動。

1樓。

門開。

初衍低着頭,将自己重新投入初秋深夜冰冷刺骨的空氣中。街道空曠,路燈昏黃,拉長了他單薄搖晃的影子。他像一個被世界放逐的遊魂,朝着那個破敗、冰冷、充滿暴力、卻“屬于”他的方向,踉跄而去。

每一步都踩在絕望的深淵邊緣。

他逃出來了。

用最徹底的自我放逐。

留下身後那扇緊閉的門裡,一張寫着“對不起”的蒼白紙條,一隻在藥效中沉睡的、再次被遺棄的小貓,和一個在疲憊沉睡中、尚不知守護之物已悄然逃離的、冰冷的守護者。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關上門的幾秒後。

客房裡,椅子上。

柏聞嶼緊閉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那雙深邃的眼眸,在壁燈昏暗的光線下,緩緩睜開。裡面沒有絲毫睡意,隻有一片沉沉的、如同暴風雨前夕死寂海面的冰冷。他的目光,精準地投向了客房那扇虛掩的門。

冰冷的夜風像刀子,刮過初衍單薄的身體。他踉跄着穿過熟悉又陌生的破舊小區,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炭火上。手腕的劇痛早已麻木,被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絕望取代。胃裡空得發疼,火燒火燎,但他感覺不到饑餓,隻有一種被徹底掏空的虛無。

終于,那扇油漆剝落、散發着陳舊木頭和劣質酒精混合氣味的家門出現在眼前。像地獄的入口。

他顫抖着手,掏出鑰匙。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在死寂的樓道裡格外刺耳。擰動,門開了。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酒氣混雜着食物腐敗的酸臭味,如同實質般撲面而來,瞬間将他淹沒!客廳裡一片狼藉:碎裂的啤酒瓶玻璃碴散落一地,在昏黃的燈光下閃爍着危險的光;吃剩的、早已凝固發硬的飯菜殘渣黏在肮髒的桌面上;煙頭被随意摁滅在看不出原色的沙發套上……

而這一切混亂的中心,是那個癱在破舊沙發上的龐大身影——他的父親,初建強。

初建強顯然是剛經曆了一場酗酒的狂歡,此刻正陷入一種半昏迷的沉睡。鼾聲如雷,震得牆壁都在微微發顫。他臉色赤紅,油膩的頭發貼在額角,嘴角還殘留着嘔吐物的污迹。一隻空酒瓶滾落在他腳邊,另一隻還被他無意識地攥在手裡,瓶口朝下,殘留的幾滴渾濁液體滴落在滿是污漬的地闆上。

死寂。

除了震天的鼾聲,隻有初衍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看着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初衍隻覺得一股冰冷的絕望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将他徹底凍結在原地。逃了一圈,掙紮了一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原點。這個肮髒、暴力、令人窒息的……“家”。一個連流浪貓都不如的歸宿。

巨大的諷刺感和更深的自我厭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将他滅頂。他像個被抽走了所有支撐的木偶,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靠着冰冷的門闆,緩緩滑坐在地。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刺激着皮膚。

手腕的傷口在動作下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胃部的灼燒感更加強烈。

身體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崩潰。

但他感覺不到。

隻有心口那片被徹底冰封的荒蕪,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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