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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黑色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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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基地,空氣裡還殘留着夜露的濕氣,混合着塑膠跑道被陽光烘烤後散發的微焦氣味。初衍和陳墨一前一後走在通往教師辦公室的水泥路上,腳步聲在空曠的晨間顯得格外清晰。

初衍低着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迷彩褲右側的口袋裡,那張嶄新的、被粗暴折疊過的A4紙,像一塊燒紅的烙鐵,隔着粗糙的布料灼燒着他的皮膚和神經。柏聞嶼那力透紙背的簽名仿佛帶着冰冷的能量,穿透紙張,刺入他的血肉。腰間那條屬于柏聞嶼的皮帶,此刻勒得他腰腹生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皮帶邊緣硌出的火辣痛感,混合着手腕紗布下持續的悶痛,形成一種全方位的、令人窒息的禁锢感。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上了發條、卻完全不知道目的地的木偶,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着,走向既定的審判台。

陳墨跟在後面,也是一臉苦相,手裡攥着自己那份寫得歪歪扭扭、塗改了好幾處的檢讨書,嘴裡還在小聲嘟囔抱怨:“兩千字啊……要了命了……衍哥,你說林老師會不會大發慈悲少罰點?或者……讓咱們跑圈代替?跑圈也比寫檢讨強啊……”

初衍沒有任何回應。他依舊低着頭,劉海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緊繃的下颌線和過分蒼白的嘴唇。他的沉默像一堵冰冷的牆,隔絕了陳墨所有的碎碎念。

推開教師辦公室虛掩的門,一股混合着消毒水、舊紙張和咖啡因的氣息撲面而來。林靜老師正坐在靠窗的辦公桌前,面前堆着厚厚的花名冊和文件,眉頭緊鎖,顯然心情不佳。聽到開門聲,她擡起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鎖定了門口的兩人,尤其是走在前面、渾身散發着陰郁冰冷氣息的初衍。

“報告。” 陳墨趕緊挺直腰闆,聲音帶着點緊張。

初衍隻是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嘴唇,連聲音都沒發出。

“進來。” 林靜的聲音冷硬,帶着明顯的不悅。她放下手中的筆,身體微微後靠,雙臂環抱在胸前,那姿态充滿了審視和威壓。“檢讨呢?寫好了?”

“寫好了,林老師!” 陳墨連忙上前一步,雙手捧着自己那份皺巴巴、字迹潦草的檢讨書,恭恭敬敬地放在林靜桌上,臉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深刻反省!絕對深刻!”

林靜看都沒看陳墨的檢讨書,目光如同冰錐,牢牢釘在依舊沉默地站在門口陰影裡的初衍身上。

“初衍!你的呢?!”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着被無視的怒火,“啞巴了?!打架的時候不是挺能說的嗎?!‘随便你們怎麼罰’?‘我無所謂’?現在知道裝啞巴了?!”

辦公室裡還有其他幾位老師在整理東西,此刻都停下了動作,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門口,帶着好奇、審視或一絲不易察覺的歎息。初衍那副陰郁、蒼白、拒人千裡的樣子,在明亮的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和格格不入。

初衍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他能感受到那些目光,像細密的針紮在背上。口袋裡的檢讨書燙得他指尖發麻。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擡起手,伸向右側口袋。指尖觸碰到那冰冷光滑的紙張邊緣時,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猛地瑟縮了一下。

最終,他還是極其緩慢地将那張被折疊得棱角分明、卻依舊嶄新得刺眼的A4紙掏了出來。他沒有像陳墨那樣恭敬地遞過去,隻是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極其随意地捏着紙的一角,如同捏着一件肮髒的、令人厭惡的東西,手臂伸直,遞向林靜的方向。動作帶着一種破罐破摔的、冰冷的麻木。

林靜看着他這副樣子,火氣更盛!她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

“初衍!你這是什麼态度?!打人還有理了?!把檢讨當垃圾丢給我?!” 她怒視着初衍那張毫無波瀾、甚至帶着點漠然的臉,“昨天晚上的嚣張氣焰哪去了?!不是‘無所謂’嗎?!現在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初衍臉上。初衍隻是微微偏過頭,避開了那憤怒的視線,但遞着檢讨書的手依舊固執地伸着,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辦公室角落的飲水機,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老師您消消氣!衍哥他……他可能昨晚沒睡好!” 陳墨趕緊打圓場,額頭都冒汗了,他沖初衍使眼色,“衍哥!快給林老師啊!态度!态度要好!”

初衍依舊沉默。那固執伸出的手,和那冰冷的沉默,像是對林靜權威最直接的挑釁。

林靜氣得胸口起伏,她一把奪過初衍手中那張嶄新的檢讨書,力道之大,差點把紙扯破。她看都沒看内容,目光如同刀子般剮着初衍蒼白的臉,開始疾風暴雨般的訓斥:

“無法無天!簡直無法無天!初衍,你看看你自己!從軍訓第一天開始,你就給我惹事!手腕受傷藏着掖着!訓練跟不上!現在倒好,直接跟人打群架了!還下手那麼狠!把同學打進醫務室!你眼裡還有沒有紀律?!還有沒有集體榮譽感?!你對得起你穿的這身迷彩服嗎?!”

“身體不好不是借口!态度消極更不是理由!你看看柏聞嶼同學!人家怎麼做的?成績拔尖,訓練刻苦,遵守紀律,處處以身作則!再看看你!同樣是學生,差距怎麼就這麼大?!整天陰陰沉沉,跟誰都欠你錢似的!遇到事情不是逃避就是暴力!你這種态度,以後到了社會上怎麼辦?!……”

林靜的聲音又急又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回蕩。每一句指責都像鞭子抽打在初衍身上。手腕的悶痛,腰間的勒痕,口袋深處那冰冷的簽名帶來的屈辱感……所有的感官刺激和負面情緒在林靜尖銳的對比(尤其是拿他和柏聞嶼對比)下,被無限放大、扭曲!

柏聞嶼……

遵守紀律……

以身作則……

初衍空洞的眼神裡,終于有了一絲極其劇烈的波動!那是一種混雜着冰冷嘲諷、巨大荒謬和深入骨髓憤怒的暗流!他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冷笑出聲!那個撕碎他稿紙、替他僞造檢讨、如同操控提線木偶般掌控着他一舉一動的“榜樣”?那個将他所有不堪和掙紮都看在眼裡、甚至可能親手給他換了衣服的“标兵”?多麼諷刺!

“……别以為寫個檢讨就沒事了!這件事性質惡劣!我會如實上報學校!軍訓表現分扣光!回去以後等着背處分吧!” 林靜終于罵累了,抓起桌上初衍那份嶄新的檢讨書,帶着洩憤般的力道,狠狠地拍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這一聲,像是驚醒了初衍。他那空洞的眼神終于聚焦,落在了林靜拍在桌上的檢讨書上。紙張因為巨大的力道而微微翹起一角,露出了末尾那個力透紙背的、冰冷刺骨的簽名——**柏聞嶼**。

林靜喘着粗氣,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初衍,似乎還想再罵幾句。然而,當她目光觸及初衍那張臉時,訓斥的話卻卡在了喉嚨裡。

初衍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在辦公室明亮的燈光下,那是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眼下是濃重得化不開的青黑色,嘴唇毫無血色,甚至微微泛着青紫。額角和脖頸處還殘留着未幹的冷汗痕迹。他站在那裡,單薄的身體在寬大的迷彩服裡顯得搖搖欲墜,眼神雖然不再空洞,卻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的疲憊和……一種近乎死寂的麻木。

林靜的心頭莫名地揪了一下。她想起了初衍手腕上那厚厚的紗布,想起了他父親那含糊不清的電話……這孩子……身體是不是真的……

她煩躁地揮了揮手,語氣雖然依舊生硬,但那股盛怒的火焰卻莫名地熄滅了幾分,帶着一種疲憊和無奈:“行了!拿着你的檢讨!滾出去!好好反省!今天的訓練不許再出任何幺蛾子!聽見沒有?!”

陳墨如蒙大赦,趕緊拉了拉初衍僵硬的胳膊:“聽見了聽見了!謝謝林老師!我們一定深刻反省!深刻反省!” 他一邊說一邊想把初衍拽走。

初衍卻像是沒聽到林靜的話,也沒感覺到陳墨的拉扯。他的目光依舊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份被林靜拍過的檢讨書。幾秒鐘後,他才極其緩慢地、如同生鏽的機器般,伸出手。

他的指尖冰涼,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極其小心地避開了紙張上那個刺眼的簽名位置,隻捏住了紙張最邊緣的一角,仿佛那簽名帶着劇毒。然後,他用一種近乎拖拽的、極其緩慢的動作,将那張紙從桌面上“拖”了起來。動作僵硬而抗拒。

他看也沒看林靜,也沒看陳墨,隻是緊緊攥着那張如同燙手山芋般的紙,低着頭,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腳步虛浮地、一步一步地挪出了辦公室大門。背影在晨光中顯得異常單薄、冰冷而孤獨。

“林老師再見!” 陳墨趕緊又補了一句,匆匆追了出去。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帶上。

林靜看着初衍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桌上陳墨那份字迹潦草的檢讨書,煩躁地揉了揉眉心。她拿起初衍那份嶄新的檢讨書,皺着眉,目光掃過上面打印般工整、邏輯清晰、措辭“深刻”的内容,又落在那力透紙背的簽名上——**柏聞嶼**。

她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字迹……這行文……和初衍本人那陰郁沉默、字迹潦草的樣子,簡直天差地别。而且,柏聞嶼怎麼會……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她腦中閃過,卻又被初衍剛才那副蒼白麻木、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樣子壓了下去。她重重地歎了口氣,将兩份檢讨書都塞進了抽屜裡。

走廊裡,陳墨追上初衍,心有餘悸地拍着胸口:“吓死我了!林老師剛才那眼神,簡直要吃人!衍哥,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他看着初衍攥着檢讨書、指節泛白的手,和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小聲嘀咕,“不過……柏神寫的這檢讨……水平是真高啊……林老師好像都沒仔細看内容就罵完了……”

初衍的腳步猛地頓住!

陳墨那句無心的話,像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他搖搖欲墜的神經!

他猛地轉過身!蒼白的臉上因為極緻的憤怒和屈辱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燃燒着冰冷的火焰,死死地盯住陳墨!他攥着檢讨書的手劇烈地顫抖着,紙張在他掌心被捏得皺成一團,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那個冰冷的簽名,透過紙背,狠狠烙在他的掌心!

“高?!” 初衍的聲音嘶啞破碎,帶着一種近乎崩潰的尖銳和冰冷刺骨的嘲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冰渣,“他寫的東西……當然‘高’!他什麼不高?!他連替我認錯……都他媽能寫得‘完美無缺’!”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與恨意!吼完,他像是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将那團被捏得不成樣子的紙,狠狠砸在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踉跄着沖向了操場的方向,背影在晨光中劇烈地顫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開來。

陳墨被吼懵了,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團皺巴巴的紙,又看看初衍狂奔而去的、仿佛承載着無盡痛苦的背影,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空氣中,隻剩下初衍那充滿絕望的嘶吼,和那張被遺棄在地、印着冰冷簽名的廢紙,無聲地訴說着一個冰冷而沉重的秘密。

操場上,初升的太陽已經褪去了晨間的柔和,變得灼熱刺眼。滾燙的陽光如同無形的烙鐵,炙烤着塑膠跑道,蒸騰起扭曲的熱浪。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帶着灼熱的砂礫感,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高一全體新生,穿着深綠色的迷彩服,如同被修剪整齊的灌木,按照班級方陣,密密麻麻地排列在操場的中央。汗水順着鬓角、脖頸滑落,浸濕了衣領,留下一道道深色的印記。空氣裡彌漫着汗水的酸味、橡膠被曬化的微焦氣息,以及一種被集體意志強行壓抑的、沉悶的躁動。

初衍站在(1)班的方陣靠後的位置。他微微低着頭,額發被汗水濡濕,淩亂地貼在蒼白的額角。迷彩服寬大的領口下,脖頸處一片黏膩。左腕處厚厚的紗布被汗水完全浸透,濕漉漉、沉甸甸地貼在皮膚上,每一次心跳都牽扯着傷口傳來一陣陣悶痛和令人煩躁的濕癢感。腰間那條屬于柏聞嶼的、寬厚的黑色皮帶,此刻更是如同燒紅的鐵箍!粗糙的邊緣被汗水浸濕後,緊緊勒着他過分纖細的腰身,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起伏,那堅硬的邊緣都更深地硌進皮肉裡,帶來火辣辣的摩擦痛感。那緊縛感混合着手腕的刺痛和胸腔的憋悶,幾乎讓他窒息。

他感覺自己像一條被丢在滾燙鐵闆上的魚,每一寸皮膚都在尖叫,每一次掙紮都隻是徒勞地消耗着所剩無幾的水分和氧氣。林靜辦公室裡那場疾風暴雨般的訓斥,字字句句如同淬毒的針,反複紮刺着他搖搖欲墜的神經。尤其是那句“看看柏聞嶼同學!”和桌上那張印着冰冷簽名的“完美”檢讨書,更是像兩座沉重的大山,将他死死壓在這片滾燙的煉獄裡,動彈不得。

台上,基地領導和學校領導正襟危坐。主持人用激昂的語調介紹着:“……下面,有請本次軍訓學生代表,高一(1)班柏聞嶼同學,上台發言!”

掌聲如同潮水般響起,帶着一種公式化的熱情。

初衍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他極其緩慢地、帶着一種近乎抗拒的沉重,擡起了頭。

視線越過攢動的人頭,聚焦在主席台上那個正邁步走向話筒的身影。

柏聞嶼。

深綠色的迷彩服在他身上熨帖得如同量身定制,寬肩窄腰,身姿挺拔如松。陽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而完美的輪廓。他步伐沉穩,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從容。臉上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如同精密儀器般毫無情緒波動的表情,深邃的眼眸平靜地掃視着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帶着一種天生的、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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