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則依舊坐在他的角落,深藍色的筆記本攤開着。他沒有再記錄新的長篇分析,隻是在之前那行“合作宣告死亡?”下面,用更小的字迹,冷靜地補充了幾點觀察。
就在同學們心思各異、教室氣氛沉悶壓抑時,前排一個同學起身離開座位,不小心碰掉了林澈桌角的一支筆。那支筆滾落在地,正好掉在林澈腳邊。
林澈依舊埋着頭,毫無反應。
那個同學有些尴尬,猶豫着要不要撿。這時,坐在林澈斜前方的張昊看到了,他歎了口氣,認命地彎下腰,替林澈撿起了那支筆。就在他直起身準備把筆放回林澈桌上時,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林澈垂在桌下、緊攥着紙團的那隻手旁邊——
一小片從被揉皺的紙團邊緣擠出來的、熟悉的狂放手寫音符,和幾個用紅筆劃掉的刺眼字眼“結構松散”,赫然映入眼簾!
張昊的心猛地一跳,是澈哥的草稿,還有江燼那混蛋的批注,澈哥還死死攥着它!
他下意識地想去碰那紙團,想把它從林澈手裡拿出來,至少……别讓他再這麼糟蹋自己的心血。但看到林澈那緊繃的肩膀和死寂的姿态,張昊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最終隻是默默地把撿起的筆,輕輕放在了林澈的桌上,什麼也沒說,隻是擔憂地看了那個蜷縮的背影一眼。
放學鈴聲終于響起,如同赦免令一般。
同學們如同獲得解脫般,迅速收拾書包離開。沒有人敢去打擾角落裡的那兩個人。
江燼是第一個起身離開的,他将擦拭得一塵不染的琴譜夾仔細收好,背上背包,目不斜視地穿過教室,腳步穩定而快速,像一道移動的冰川,将所有的喧嚣和目光都隔絕在外。
他甚至沒有看林澈的方向一眼。
林澈在江嶼離開後,又趴了幾分鐘,才慢慢地擡起頭。他的眼眶有些發紅,但眼神裡沒有了淚水,隻剩下一種空茫的疲憊和尚未散盡的頹唐。
他看了看桌上張昊放的筆,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那團被汗水浸得發軟的紙。他用力攥了攥,最終沒有将它扔掉,而是胡亂地塞進了自己那個印着搖滾樂隊标志的、同樣有些破舊的書包最底層。
他站起身,動作有些遲緩,沒有像往常一樣招呼張昊,隻是低着頭,拖着步子,沉默地走出了教室。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孤單。
教室裡很快空了下來,隻剩下值日生打掃的聲音。
秦老師站在辦公室窗前,看着樓下林澈獨自離開的落寞背影,又想起江嶼那挺直卻僵硬的離去姿态。她輕輕歎了口氣,手指敲擊着窗台。
“廢墟之上,能重建什麼?” 她低聲自語,目光深遠,“也許……該換一種催化劑了。”
那份被江燼視為“噪音特質”證據的草稿,此刻正皺巴巴地躺在林澈的書包底層,像一個未被引爆的啞彈,也像一顆深埋的、倔強不肯熄滅的火種。而藝術節的腳步,正伴随着秋日黃昏的涼意,悄然臨近,無聲地施加着壓力。
冰與火的灰燼尚未冷卻,新的化學反應,已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悄然醞釀。下一次相遇,是更深的冰封與頹敗,還是……在廢墟中意外迸發的、微弱卻真實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