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羽毛輕搔,又像微弱的電流。
江燼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下的音符險些滑脫。那震動透過薄薄的校服襯衫,清晰地傳遞到他的皮膚、骨骼,甚至……直抵那面正在胸腔裡狂跳的心鼓。
他努力維持着演奏的穩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微微繃緊,左臂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他不敢轉頭,隻能将全部意志力集中在指尖和眼前的樂譜上,試圖忽略那擾人的、卻又帶着奇異吸引力的觸碰。
林澈似乎毫無所覺,依舊沉浸在演奏的狂熱中,汗水浸濕了他的額發,黏在飽滿的額角,眼神熾熱地盯着前方的虛空,仿佛那裡有他想要沖破的一切阻礙。
他身體晃動的幅度更大了,肩膀與江燼手臂的摩擦也更加頻繁和緊密。
江燼的耳根徹底紅了,排練室的空氣仿佛瞬間變得粘稠而稀薄。他能聞到林澈身上傳來的、混合着汗水、陽光和淡淡吉他琴弦油的味道。
那味道霸道地鑽進他的鼻腔,與鋼琴木料和松香的氣息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全新的、令人眩暈的感官風暴。每一次無意的觸碰,都像一顆火星濺落在幹燥的引線上,在他體内點燃一簇微小的、卻足以擾亂心神的火苗。那面心鼓越敲越急,咚咚咚的聲音幾乎要蓋過耳邊的音樂轟鳴。
“太棒了”秦藹老師的聲音穿透了音樂的轟鳴,她站在排練室前方,雙手虛按,臉上帶着興奮的紅暈,“這裡剛才這裡,江燼,林澈,你們倆這段對話太棒了!”
音樂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目光聚焦過去。
江燼猛地抽回手臂,動作快得有些倉促,指尖甚至帶出了一個不和諧的尾音。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胸腔裡那面失控的鼓,臉頰和耳後的熱度卻一時難以消退。
他垂下眼,盯着琴鍵,仿佛那上面刻着救命的符文。
林澈也停下了掃弦,有些茫然地喘着氣,額頭的汗珠順着臉頰滑下。他似乎這才意識到剛才的“親密接觸”,側過頭看向江燼。
看到江燼微紅的耳根和緊抿的唇線時,他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帶着點玩味的弧度。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擡起手,用手随意地抹了把臉上的汗。
“就是剛才那個高潮段落,”秦藹老師快步走過來,眼神亮得驚人,她沒注意到兩個少年之間微妙的氛圍,注意力完全被音樂本身吸引,
“江燼,你改編的鋼琴華彩太有力量了!那種被精密控制的爆發感,完美地托住了林澈吉他的原始野性。而林澈,你的回應,那種不顧一切往上沖的勁兒,正好撞在江燼構建的力量平台上,就像……就像冰與火的極緻交融,秩序為混亂提供爆破的支點,混亂又點燃了秩序最深層的能量。太棒了,這才是真正的《破曉》,這才是我想看到的‘融’!”
秦老師激動的話語回蕩在排練室裡。夏婵和陳墨相視一笑,眼神裡帶着了然。張昊則沖林澈擠眉弄眼,用口型無聲地說:“蹭得舒服不?”
林澈沖着張昊的方向比了個中指,臉上卻挂着痞氣的笑,目光不經意地再次掃過江燼依舊泛紅的耳廓。
江燼強迫自己擡起頭,迎上秦老師興奮的目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謝謝老師。還需要再磨合細節。”
“對對對,細節。”秦藹用力點頭,“保持住剛才那種感覺,那種……對話感對抗與支撐并存的感覺。休息十分鐘,然後我們重點磨這一段。”
休息的哨聲響起。排練室裡瞬間松弛下來,大家喝水、聊天、活動筋骨。
江燼幾乎是立刻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着衆人,佯裝看窗外的風景。初夏的風帶着暖意吹進來,卻吹不散他臉上的燥熱和左臂上殘留的、被蹭過的奇異觸感。
他下意識地握了握左手,指尖仿佛還殘留着琴鍵的震動和林澈吉他傳遞過來的微麻。
林澈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了大半瓶,喉結滾動。他走到江燼身後不遠處的譜架旁,拿起自己的樂譜随意翻看着,目光卻時不時飄向窗邊那個挺拔而略顯僵硬的背影。
“喂,”林澈的聲音帶着運動後的微喘,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江燼耳中,“剛才……沒撞疼你吧?”
江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沒有回頭,隻是望着窗外搖曳的樹影,聲音低沉:“沒有。”
“哦。”林澈應了一聲,停頓了幾秒,似乎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他手指無意識地撥了一下琴弦,發出一聲輕微的“铮”鳴,然後,帶着點刻意為之的随意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低聲補了一句,語氣裡藏着隻有他們兩人能懂的戲谑:
“不過……你那心跳聲,隔着衣服都震得我肩膀發麻。江燼,練琴還附贈架子鼓功能?”
轟——
江燼隻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連脖子都瞬間紅透。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林澈,這個混蛋!
這時他又突然聽見林澈說:“同桌,這周末來要不要我家吃個飯?我爸媽聽說咱倆排練節目,一直想邀請你來着。”
江燼腦子懵了一下,他聽見自己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