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如燃燒的火焰,明黃如熔化的黃金,翠綠如新生的森林,湛藍如深邃的海洋,還有無數交織變幻的、無法言喻的瑰麗色彩。
巨大的花朵,旋轉的光輪,垂落的瀑布,閃爍的星辰。
無數的光與色,無數的形态,無數的轟鳴,它們撕裂了冬夜的寒冷和沉寂,用最短暫的生命,爆發出最極緻的、最絢爛的華彩。
将整個城市的上空,渲染成一片流動的、沸騰的、光怪陸離的夢幻海洋。
公園裡光秃秃的樹枝被映照得如同鍍上了流動的碎金,地上的積雪反射着斑斓的光暈。整個世界仿佛被拖進了一個巨大的、不真實的萬花筒中。
江燼和林澈并肩站在空曠的公園入口,仰着頭,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鋪天蓋地的絢爛所震撼。
冰冷的空氣吸進肺裡,帶着硝煙的味道,卻奇異地不再刺骨。巨大的轟鳴聲震動着耳膜,也震動着胸腔裡那顆狂跳的心髒。
“哇……”林澈喃喃自語,眼睛瞪得溜圓,裡面倒映着漫天流火般的色彩,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孩子般的驚歎和純粹的喜悅,“真……夠勁啊”
江燼沒有說話,他隻是仰着頭,任由那變幻莫測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絢爛的煙花倒映在他深褐色的瞳孔裡,如同投入深潭的星火,點燃了沉寂的湖面。
那些冰冷的秩序、沉重的枷鎖、被碾碎的絕望……在這一刻,仿佛都被這極緻的光明和喧嚣暫時驅散了。胸腔裡那面重新擂響的心鼓,與天空的轟鳴産生了奇異的共振。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有力,帶着一種新生的、屬于他自己的、自由的節奏。
就在這時,林澈忽然轉過頭,看向江燼。漫天的煙花在他身後綻放,成為最耀眼的背景闆。
他的眼睛亮得驚人,比任何煙花都要璀璨,裡面燃燒着一種純粹的、熾熱的、再也無法掩飾的光芒。
“江燼,”林澈的聲音很大,幾乎要蓋過煙花的轟鳴,帶着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不顧一切的坦率和灼熱,“好看嗎?!”
江燼緩緩轉過頭,迎上林澈那雙在煙花光芒下亮得驚人的眼睛。那裡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隻有他。
他點了點頭,嘴角極其緩慢地、卻無比清晰地向上揚起。一個真實的、帶着冰雪初融般暖意的笑容,在他蒼白的臉上綻放開來。
“好看。”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喧嚣的轟鳴,落在林澈耳中。
林澈看着江燼臉上那個罕見的、真實而溫暖的笑容,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填滿了。
一股巨大的、混雜着狂喜和沖動的熱流瞬間沖上頭頂,他不再猶豫,猛地伸出手,不再是拽着手腕,而是堅定地、帶着滾燙的溫度,緊緊握住了江燼裹在羽絨服袖子下的手。
十指相扣。
江燼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卻沒有掙脫。他感受到林澈掌心傳來的、幾乎要灼傷他的熱度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熱度順着指尖,一路蔓延到心髒,将那面擂響的戰鼓徹底點燃。
“走!”林澈握緊他的手,臉上綻放出比煙花還要燦爛的笑容,帶着一種奔向新世界的狂野和興奮,“我們去看更大的煙花,去最高的地方看!”
他不再等待江燼的回答,拉着他的手,轉身朝着公園裡那個地勢最高的小山坡,再次奔跑起來。
這一次,不再是逃離的狂奔,而是奔向光明的沖刺!
風雪依舊凜冽,煙花在頭頂轟鳴炸響,絢爛的光芒将雪地染成流動的色彩。兩個少年手牽着手,在漫天流火般的華彩下,踏着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向着高處奔跑。
林澈跑在前面,笑聲張揚肆意,如同掙脫了所有束縛的風。江燼被他緊緊牽着,腳步踉跄卻堅定,臉上帶着未幹的淚痕和冰雪初融般的笑意,深褐色的眼眸裡,第一次清晰地映滿了那個牽着他奔跑的、如同火焰般熾烈的身影。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裡,帶着硝煙和自由的味道。胸腔裡那面鼓聲越來越響,與天空的轟鳴、與身邊人張揚的笑聲、與他們緊握的雙手傳來的灼熱心跳,徹底交織在一起,奏響了一曲隻屬于他們的、混亂又無比和諧的樂章。
“快,江燼,再快點!”林澈回頭大喊,聲音被風吹散,笑容卻亮得晃眼,“最高的地方!看最亮的煙花!”
江燼被他拉着,在雪地裡奔跑。他看着林澈在煙花下飛揚的發梢和明亮的側臉,感受着手心傳來的、滾燙的、不容錯辨的緊握力量。
一種前所未有的、洶湧的情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心中所有的堤壩和疑慮。
他不再是被動地被拉着跑。他用力地回握住了林澈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然後,在漫天絢爛、震耳欲聾的煙花轟鳴聲中,在奔向高處、奔向光明的雪夜裡,江燼用盡力氣,對着林澈奔跑的背影,對着這片被煙花照亮的、自由的天地,發出了他生命中最清晰、最堅定的聲音:
“好!”
一個字,帶着喘息,帶着笑意,帶着淚痕,更帶着一種破繭重生般的決絕和承諾。
林澈聽到了,他沒有回頭,隻是将相握的手,攥得更緊,更緊,仿佛要将兩個人的心跳和未來,都牢牢地鎖在這緊握的掌心。
他們手牽着手,在璀璨的煙花下,向着高處,向着光明,向着未知卻不再冰冷的未來,奮力奔跑。
風雪呼嘯,煙花如雨。新年的鐘聲,仿佛在遠方敲響。
而他們的心跳,是這雪夜裡,最清晰、最堅定、最滾燙的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