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了什麼?”
擦拭完畢,男子收起汗巾,再度擡眸看向“崔清婉”時,他面上添了幾分沉重。
“此地陰暗逼仄,收押之人無一不是燒殺搶掠的惡徒,常人對此多是避讓不及,但娘子一反其道,非得在此等候,甚至連個食宿都沒着落,若說娘子未有圖謀,在下是不信的。”
見對方目光堅定,“崔清婉”硬着頭皮繼續發問:“所以,你認為我圖謀什麼?”
“如此巷道,若有圖謀,必然是年少有為、玉樹臨風,惹得鄰女窺牆的在下了!”
莫名其妙的進展,“崔清婉”一整個黑人問号臉,她歪着腦袋睜大雙眼:“啊?”
“娘子不必羞澀!”
男子擡手亮出纖細白皙的手指,一把止住了她的疑問。
“娘子心意我已了解,方才娘子言語細弱,但我雙耳靈敏,聽得娘子提及我尚未成婚一事,可見娘子連我底細都已摸清。”
“一定是娘子對我芳心暗許,而後不遠千裡随我返回皇都,隻是盤纏用盡,唯有到我新任命的地方蹲守我,以便傳達心意!”
“娘子勇于追愛,膽識過人,在下敬佩!”
這人越說越起勁,甚至情緒高漲處,還朝“崔清婉”拱拱手以示敬意。就在“崔清婉”想要打斷對方開口解釋時,忽見這人惋惜歎氣,面露為難。
“不過如此行為,終是不妥,婚姻大事并非一廂情願便可,我受師父恩典,娘子相許,我總得問過師父才行,我師父他——”
初見時,隻覺這人鶴骨松姿,自有一番氣度,又受他關懷幾句,“崔清婉”理所應當地心生好感。
可當他開始自顧自地高談闊論,昨日遭人誣陷的各種不快便再度浮現心頭。
“崔清婉”有些氣躁地阻止對方發癔症般的暢想,但沒留神,口中竟還蹦出幾句外語——
“停!停!STOP! ”
男子一愣,不解之意在細目中緩緩流淌,茫然神色讓他多了絲少年氣兒,意外地讓“崔清婉”幻視成崔皓月那小子。
這樣一來,“崔清婉”才冒起的怒火兒也降下去半截。
“呼……小郎君你确實一表人才,如今雖身着綠衣,但年紀尚小,想必未來能大有作為,定可平步青雲。”
“但實在遺憾,今日前來我并非為見小郎君,我并不識得郎君,隻是有朋友之弟身陷囹圄,想要為他送些吃食罷了。”
一字一句皆是誠懇,竹衣男子思索着垂下眸子,似乎是對自己的判斷産生了動搖,可當他視線緩緩下落,發覺眼前女子兩手空空時,他又猛地擡起頭來。
“娘子。”
男子擰起眉頭,靈秀面上露出一絲說不清是為難還是羞澀的扭捏神色。
“我知女子向來臉薄,娘子被我直言戳破,若有氣惱想要撇清也是應該。不過我還是想要娘子知道,其實我不反感娘子大膽行為,相反,我很是欣賞娘子。”
“呃……謝謝誇獎?”
面對男子突然變得恭謙誇贊的語氣,“崔清婉”一愣,下意識就禮貌回複。
隻是沒想到這鯉泮人都是欲揚先抑的好手,對方緊接着便是一句她意想不到的驚世駭俗之言。
“所以我也心儀娘子!如若師父不同意,我便收拾自己的私房錢與娘子私奔,我們不必問過師父——”
“嘶——拜托!!!”
“崔清婉”氣惱地跺腳,竭力克制住想要捂實對方嘴巴的沖動,她小跨半步,然後咬牙切齒地打斷對方說話。
“都說了我不認識你!難道你身為朝中官員,也要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嗎?!”
“啊?”
男子一怔,無奈歎氣後垂下雙肩,兩道柳刃眉也不似方才般靈動潇灑,肉眼可見地喪了氣。
“原來娘子已有婚嫁,是你我有緣無分,方才實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嘶,這副低頭認錯的架勢竟也像極了崔皓月,要不是“崔清婉”相信崔皓昌和崔清書的治家能力,她是真的會懷疑眼前男子是崔家流落在外的血脈。
“你可别下跪賠罪……啧,算了算了,反正也離了,算了。”
瞥到對方落寞甚至委屈的神色,她搖搖頭敷衍地回了一句,随後踮起腳尖,不住地向巷子口看去。
許是餓得發慌,“崔清婉”自心底升起一股煩躁,且因對方隻是言語炙熱,行為上未見任何逾矩,所以她草草結束話題,不想在這種事兒上和男子有過多糾纏。
“離了?好事啊娘子——”
捕捉到關鍵信息的男子一挑柳眉,目光爍爍似乎還要開口,但“崔清婉”顯然無心關注,隻是一臉興奮地打着招呼從他身邊掠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