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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斷妄菩提(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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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晃動,漸漸清晰:倒影中,少年鮮亮飽滿的身影,如同初升的太陽。而他身旁,緊挨着的,是她那具如同被蛀空的朽木、裹着破布的骷髅般的軀體!

渾濁凹陷的眼窩、刀刻般的皺紋、遍布老年斑的枯黃皮膚,在純淨的湖光山色映襯下,顯得如此猙獰、污穢,與少年手中那朵象征純淨與生機的格桑花,形成了地獄與天堂般觸目驚心的對比!

“呃…”一聲破碎的嗚咽哽在喉頭。蓮生猛地縮回手,渾濁的淚毫無征兆地決堤,順着溝壑縱橫的臉頰滾落,這不是悲傷,是比死亡更深的羞恥與絕望。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見”自己被時間徹底摧毀的模樣,在這無垢的純淨與蓬勃的生命面前,無處遁形。

一種病态的渴望瞬間攫住了她。她目光死死鎖住水中少年那鮮活飽滿的倒影。一個聲音在她靈魂深處尖叫:

這具身體…這腐朽的牢籠!若能…若能像他一樣!以青春、以潔淨、以飽滿的生機站在這裡…站在這個如格桑花般無垢的少年面前…承接他那毫無陰霾的目光…哪怕隻有一瞬!

這渴望如此強烈,幾乎要焚毀她殘存的理智。然而,就在這極緻的痛苦與渴望中,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她的混沌——

相取…是你!你讓我複明!不是憐憫,是更深的刑罰!你要我看清這世界的絢爛,更要我親眼目睹自己蛆蟲般的腐朽!你要用這絕美的湖光,這純淨的少年,這朵格格桑花…作為誘餌,吸引我…不,是逼迫我…主動走向你那用無數屍骨鋪就的路!

湖面倒影中,少年純淨的笑容與她朽木般的面容在水中扭曲、交融。這畫面,本身就是一句最殘酷的佛偈:“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她的複明,她對青春的渴望,皆在相取精心編織的“緣”網之中。

對“我相”(鮮活皮囊)的極端執着,正是他誘她永堕無間的餌食。此刻,這苦海正以最唯美、最心碎的方式,在她眼前鋪陳開來。

那朵被遺落在枯手旁的格桑花,在晚風中輕輕搖曳,連接着生與死的鴻溝,這是蓮生靈魂深處最後一絲對“光明”的向往與即将被徹底吞噬的掙紮。這是相取為她設下的、無法抗拒的陷阱。

而湖中少年純淨的倒影,此刻在她眼中,已成了通往無間深淵的、最妖異也最誘人的路标。一滴冰冷的淚,無聲地滑落,墜入深不見底的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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