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舍遮!”他幾乎是咆哮出來,聲音因極緻的震驚和暴怒而扭曲,再不複之前的優雅低沉,“你從哪裡學來的?!是誰告訴你的?!還有這個名字?!說!”他搖晃着她,仿佛要将她靈魂深處的秘密都搖晃出來。摩尼這個名字的出現,比那具失控的軀殼更讓他感到緻命的威脅!
肩膀傳來的劇痛讓蓮生悶哼一聲,但相取(摩尼)此刻失控的暴怒和那深入骨髓的恐慌,反而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她部分失控的恐懼。她看着他眼中翻湧的驚濤駭浪,那不再是引路者的冷酷,而是一個被戳穿最深秘密的、活生生的人的極緻反應。
一股巨大的、混雜着委屈、依賴和同病相憐的情緒猛地沖垮了她。她沒有試圖掙脫他的鉗制,反而在被他劇烈搖晃中,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張開雙臂,緊緊地、幾乎是絕望地抱住了他!
她的臉埋在他帶着冷冽檀香氣息的胸前,聲音悶悶地傳來,帶着哭腔和一種穿越時空的控訴:
“是你……”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嵌進他的骨血裡,“是你教我的……摩尼……是你親手教我的畢舍遮……在……在西甯的荒原上……在倫敦潮濕的霧裡……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掠奪者……”
相取(摩尼)的身體在她抱住他的瞬間徹底僵住!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蓮生的話,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的靈魂上!倫敦?西甯?這不可能!他從未去過!更不可能教她!
但懷中這具陌生軀體的顫抖,那靈魂深處散發出的、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仇恨與此刻的依賴交織的氣息,還有那精準叫出他真名的詭異……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荒謬絕倫、讓他靈魂都感到顫栗的可能!
他扣在她肩上的手,力道不自覺地松了幾分。那滔天的暴怒被一種更深沉、更恐怖的迷茫和寒意取代。他低頭,看着懷中這個緊抱着他、占據着陌生美麗軀殼、口吐驚世駭俗之言的女子,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面對未知深淵的……恐懼。
蓮生擡起頭,淚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翻湧的驚駭與迷茫,那不再是引路者的高深莫測,而是與她一樣的、被巨大謎團吞噬的恐懼。
“摩尼……”她抓着他衣襟的手指關節發白,聲音顫抖卻無比清晰,“這太可怕了……一切都失控了……我的身體……你的名字……這世界……我們被卷入了什麼?”她的眼神充滿了尋求同盟的依賴。
“别丢下我!”
蓮生擡頭,淚眼穿透他驚駭的眼底,抓住最後同盟:“摩尼…” 她的聲音破碎,帶着前所未有的脆弱與依賴,臉幾乎掐進他胸膛,“這太可怕了…一切都荒謬得讓我窒息…我沒辦法一個人面對!别…别丢下我!” 她将臉更深地埋入他頸側,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孩童,低語帶着絕望的顫抖:“我不想你離開的…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這聲“别丢下我”如同淬火的針,刺穿了摩尼最後的防禦。或許是因她點破他最大的秘密,将他同樣拖入了這認知颠覆的深淵;或許是因那控訴裡,竟藏着與他此刻如出一轍的、對未知的無助,又或許,僅僅是這具陌生軀殼下靈魂的戰栗,喚起了深埋的、屬于“摩尼”而非“相取”的一絲早已遺忘的恻隐——之心。
他僵硬的手臂,在蓮生絕望的擁抱和顫抖的哀求中,罕見地、遲疑地、卻最終帶着一種沉重的力道,緩緩回抱住了她。那并非溫存,更像兩個在滅世洪流中抓住彼此的溺水者,冰冷而用力。他的下颚幾乎抵着她的頭頂,聲音低沉沙啞,帶着自己也未察覺的複雜情緒,穿透她淩亂的發絲:
“閉嘴…” 他低斥,卻收緊了手臂,仿佛要将這荒謬的聯結勒進骨血,“…沒人能丢下誰。”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是孤注一擲的寒芒,如同鎖定獵物的兇獸,卻又奇異地與懷中人形成了同盟的羁絆。“我們要找一個答案……唯一的方法……找到那道撕裂一切的縫隙!關閉它!這是我們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