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費勁地支起身子,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睛看喊自己的人,她有一雙金黃色的瞳孔,仍然是一幀幀慢放似的笑容,頭上的觸角因為緊張不安分的亂顫。
“周覓。”
這喊自己的人不是熾音是誰呢,周覓猛地沖過去,可身體似乎被綁住了,牢牢固定在某處,她費力的想掙脫,一腦門子汗順着她的額頭往下落,鑽到她被長發遮掩的後頸去。
“周覓,你别亂動,這是你的夢,我想來看看你,最後一眼,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了。”熾音一直在笑,她沒有淚腺,悲傷也不知道從何釋放,隻是她明白痛,更親眼見證了周覓為她流下的眼淚與無法平靜下來的精神波動。
周覓一聽這種話,臉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搖搖頭,咬着下唇憤憤道,“你什麼都沒做錯,可是他奪走了你的生命,他還威脅我,熾音,你别走,我不想你離開我。”
熾音仍然是一幀幀的笑,什麼都沒變,可周覓分明感知到她在傷心,她同樣不想離開,“熾音。”周覓忍不住喊她,祈求她。
“我從小就不被人喜歡,是你一直保護我,現在也是,你明明有更多選擇的機會,卻為了我這一具毫無意義的身體,同意去聯邦,周覓,我不會真正的離開,我會變成每一個人的樣子,陪着你,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我的家鄉——蝴蝶之境,那你或許能找到我,我的歸宿就在那裡。”
蝴蝶之境,史前巨著記載的那麼一個地方,在曾經名為地球,現在已經毫無生命體征的一個地方,傳說是人類一開始的家園,後面慢慢的大家離開這個地方,演化出了現在的宇宙空間。
上面還有生命嗎?
周覓不禁疑惑,但她不自覺地流着滾燙地淚點頭,“我會去找你的,一定,一定會去找你的。”
“周覓,你要知道人都會有死的一天,在我活着的時候,的确有一段日子很難受,但遇見你之後,我很幸運很開心,人都會說愛這個字,那我最愛的人肯定是你。”
那一幀幀慢放的笑容在周覓眼前開始分崩離析,這是周覓的蝴蝶小人耗盡最後一絲力量想要傳達,生前從未說過的話。
淩晨三點,茉莉區的大本鐘敲響,這時候藍粒波動變小,一些早餐店要準備開門了,平日裡上學的時候,再過兩個小時,學校的運輸班車就會過來帶她走,每天如此的生活,終于開始瓦解。
這個夢做的她再也睡不着,起來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愣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一直斷斷續續地流淚,再也繃不住了。
對那個男人的恨,未能救下熾音的遺憾,一直挑動她最緊張的神經,她坐在書桌前,也坐在外面有些店家開始搬東西,打開店門的丁零當啷聲裡面,燈也不開,任憑黑暗包裹她的身體。
黑夜往她背上延伸,與她的長發鍊接在一起,長發遠比比黑夜的墨色要更順滑。
周覓的耳垂處打了三個耳洞,但她平日不戴耳釘,三個洞孤零零待在她的右耳垂上,每一陣風穿過去都是一片小漩渦。
這三個耳洞是她身為德拉斯民族血統的證明,比起正統人類,他們的血統更純粹,更受軍方與管理層歡迎,周覓平日能不戴這倒黴耳釘就不戴,她感覺很奇怪,被别人從頭到腳打量,幾乎每個人都要問她,血統這麼純粹的德拉斯民族人怎麼不去主星生活。
起先周覓還回答,後來煩了,再也不戴耳釘了,讨厭死了。
早晨她出門将信件放在樓下的星際郵局窗口,會有人來收,她想要出去買菜,家裡一根菜葉子都沒有了。
“我聽說你們那幢樓裡有人死了,是不是真的啊?”幾個總是早晨出來買菜的大嬸認識周覓,拉着她不松手,幾個大嬸瘋狂把自己買的蘿蔔土豆往她懷裡送,為了打聽情報她們也是拼了。
“我不知道,我睡得早。”
周覓将手裡的蘿蔔土豆全還給她們,抓起自己的菜付了錢就跑,徒留幾個大嬸在後面追她,才追幾步,她們便蹲在地上喘的不行,隻能在後面嘀嘀咕咕,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去了。
“哎,主人,主人!”綠咕咕今天過來跟周覓告别,看見她被人追着跑,趕緊也跟着跑起來。
他也胖,跑了一會滿腦門子汗,受不了了的扶住自己膝蓋喘起來,他趕緊喊人,但周覓不理他,他隻好,“周覓周覓!你等等我。”
周覓聽見自己的名字,這才停下,她大氣也不喘一口,站在一旁,理了理自己稍亂的長發,腳上就搭了個涼拖鞋,也不知道在這種早上還沒鏟雪的地上是怎麼不滑個跟頭的。
“你有事?”周覓往水産市場的門口走,她最近在學校一口魚沒吃到,需要買條大魚讓老闆給她做好了,她回去直接吃。
綠咕咕臉上還包着紗布,剛才跑的那一段,給他疼的,現在抱着臉直“呼呼”呢,他應了聲,恭敬道,“我今天晚上就坐運輸車走了,到了之後我給你發消息啊?”
這是要加聯系方式,周覓将自己光腦授權打開,跟他一碰,他立馬發了幾個表情包,還挺開心的。
“我的這些聯系方式裡面,隻有你一個人類,嘿嘿。”綠咕咕傻乎乎的翻看自己的聯系人列表,對于自己能去地下城,他實在是太高興了,“感謝您,我請您吃飯吧。”
周覓下意識拒絕,非人物種與外來物種都活的太艱難了,想了想,她大方道,“不用,我請你吃,以後别叫我主人,我不會應的。”
跟哪家亂跑出來的狗似的,吓死她了。
綠咕咕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頭跟她一起走進水産市場。
一個小時後,看着高達四位數的午餐費用,周覓閉了閉眼再睜開,還是那個數,吃魚能吃四位數也是開了眼了。
察覺到對面人的無語,綠咕咕正在嗦魚骨頭的嘴頓了頓,他一縮自己本就粗壯短小的脖子,整個人跟長在了肚子上似的,他嘟嘟囔囔的,“我以前都沒吃飽過,不過我吃飽一次可以頂大半個月,真的。”
周覓揉揉自己的眉心,“沒事,我給你轉點錢,既然想在地下城活下去,你沒點錢,隻會被他們欺負,這頓飯沒事,你别擔心。”
盯着周覓去付錢的背影,綠咕咕愣了愣,片刻後他低頭使勁眨巴着自己“進了沙子”的眼睛。
“你們那有人去世了,是不是因為那盞燈?”綠咕咕等周覓回來後,湊近了些,低着頭問她,周覓搖搖頭,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但死因和你說的那隻狗是一樣的。”
“就是那盞燈,你每次上下學要小心,這東西可不簡單。”
綠咕咕很擔心周覓,但周覓現在隻擔心自己的錢包,她擺了擺手,“你别擔心我了,你自己顧好自己,到地下城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我想辦法。”
“有什麼辦法?”綠咕咕激動起來,周覓看了他一眼,“沒有辦法。”
“......”
綠咕咕頂着一頭腦黑線,吃完了這頓飯的剩下三分之一。
兩人告别後,周覓站在小吃攤錢拿了兩根烤腸,一根給自己吃,一根給菜市場門口的修鞋大叔,他蓬頭丐面每天都蹲在這裡,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就等着上天賞賜點什麼東西吃吃,接過周覓的烤腸,他也不說謝,直接往嘴裡塞,吃完了,他又盯着周覓手裡還剩的半根。
周覓無語地看他一眼,背過身子就要走,卻聽見他聲音極輕道,“有人一直盯着你看,看了好久好久了。”
鄭□□來找女主跟她研究蝴蝶粒子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