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歡看到楚留香便笑了,“雖知以你本領必不會有事,但……你無事便好。”
楚留香的視線在折扇上停留,又轉到女子的臉上,女子單薄瘦弱,臉色蒼白,面容沉靜,一動不動,這女子恰便是紅袖的四姐李無雙。
“無雙姑娘這是?”
李尋歡眼神黯淡了些,“誠不知她竟是白沙嶼孫太母的親傳弟子,她為我設下八卦迷魂陣,陣勢霸道,我急于破陣,不意竟傷了她。”
頓了頓,他朝楚留香笑了笑,“我雖破陣,着實的佩服李無雙,她年紀輕輕便能擺出這般厲害的陣法,而若非是閣下的這柄折扇,說不準我還困在陣裡。”
楚留香道:“哦?此話怎講?”
李尋歡道:“既是迷魂,陣内多的是障眼法,所思既所見,當時我幾乎沉溺自己思緒之内,若非無意觸到藏于袖内的折扇令我神志猛然一醒,此時勝負尤未可知。”
楚留香感覺心底一根弦似乎被人輕輕一撥弄,心裡說不出的癢癢,他壓下這股思緒,“無雙姑娘傷的重嗎?”
李尋歡道:“我探過脈,應無大礙,我猜該是我破陣太快,她被陣法反噬,一時暈厥。”
楚留香道:“她與探花不過一面之緣,不知何怨何仇,不惜以傷了自己為代價來陷閣下于陣中?”
李尋歡眼珠轉過幾圈,視線停留在楚留香臉上,他看清了楚留香眼中的冷漠與疏離,他迅速收起臉上所有柔和,“那麼依香帥之見呢?我與她該有何怨何仇?”
楚留香不說話了,他的視線落在李無雙沉靜如睡的臉上。
李尋歡語氣尖銳起來,“香帥看來還有許多未盡之言,何不全數吐了痛快?”
楚留香視線轉到他臉上,看着那雙深邃眼瞳,輕輕歎了口氣,“有些話本不該我開口,不過探花想聽我便一問。”
李尋歡冷笑一聲,“盡管問來,我候着。”
楚留香道:“我初聽說探花與公主的故事本以為是一段風流佳話,實際内情探花郎是否當真的問心無愧?”
李尋歡略有些吃驚的看他,搖頭喃喃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無怪乎……”
楚留香道:“探花可曾牽挂過阿珠母子?探花又怎能坐在彤三娘的恒通店裡泰然自若?”
李尋歡道:“我明白了,我隻問香帥一句,你這話是哪裡聽來的?是剛聽來的,還是早會同他人給我設套?”
楚留香卻話鋒一轉,“在下折扇探花可否當先奉還?”
李尋歡手腕一轉,折扇徑直飛出,力道之勁猛,讓楚留香徒手接的時候手心不由一麻,楚留香暗自消化了那股力道,折扇在手心滴溜溜一轉,“啪”的一聲打開,以扇遮面,獨獨留出眼睛來,他視線在扇面上的山水略作停留,緩緩擡眼,瞧着李尋歡眼中的冷漠與倔強,忽然眨了眨眼。
李尋歡一愣,那一眨眼,仿佛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吹的他心頭一動,仿佛剛才楚留香眼中的冷漠與疏離是他的錯覺,此時那雙眼依舊是初見時候的那雙眼,幽深如水,純淨如赤子。
李尋歡忽然冷笑一聲,“說這麼多不覺得累麼?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你是要為了一衆女子跟我算賬麼?好一個風流郎君,那麼還等什麼,動手吧。”
楚留香折扇入袖,視線從李尋歡臉上轉到李無雙臉上,“我并未想過與你動手,可……無奈隻好得罪了。”
李尋歡把李無雙放入一旁草叢,負手而立,下巴微揚,眼中是挑釁與倔強。
他面如冠玉,屹立如松,他如即将出鞘的劍,已可料其鋒利,也如一棵筆挺的木蘭花樹,懷中抱的卻是純潔與溫柔。
楚留香腳底一滑,誰也不知他是如何挪動身形,忽然便到了李尋歡跟前,骈指如刀,瞬間點上李尋歡胸前三大穴位。
便似乎李尋歡就是在那站着讓他點的,也或許是楚留香動作太快李尋歡未及反應便被制住,總之兩人對決隻是一招,便告結束。
楚留香震驚的看着李尋歡,忍不住道:“你……”
李尋歡歎息道:“我今日隻怕是要将命搭在這裡了,與其給旁的腌臜人,不妨把命交給你,便當你做了我一刻知己的份上。”
楚留香往後退了一步,“你……”
忽有清脆鼓掌聲,妩媚女子輕扭腰肢,從樹後轉了出來,笑道:“探花郎又開始了他的表演,巧舌如簧,騙死人不償命,你可莫上他的當。”
楚留香轉過身去,有些吃驚,“三娘,你怎麼……”
彤三娘走近楚留香,滿面笑容,她左右看了一眼,快速的伸手抱了一把楚留香,臉色微紅道:“你不必問那麼多,總之你對我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也……”
李尋歡笑道:“也少不得你的好處,銷魂兄,且且珍惜吧,彤三娘的一顆真心看來是挂在你身上了。”
彤三娘臉色一冷,“你還笑得出來麼?我要是你,隻怕要哭死了,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武功,原來連他的一招都擋不住。”
楚留香道:“并非是他不敵我的一招,而是他有意被我制住,我……”
彤三娘道:“我剛才不是說了麼?這人最是能說會道,他說的話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信。”
李尋歡道:“不錯,我這人向來是信口胡謅,最是能颠倒黑白,銷魂兄切莫心懷愧意,其實我是故意讓你心中懷愧,說不得會放我一條生路也未可知。”
彤三娘一瞪眼,“你這人怎麼這麼話多,再多說一個字就點了你啞穴。”
她一轉頭朝着楚留香,便又柔情似水,“你扛了他,随我來。”
楚留香道:“他若因我死了,我……唉……”
彤三娘抿唇一笑,“你放心,死是死不了的,有人會舍不得,但……”她轉口道,“随我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