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棚内的空氣被燈光烤得燥熱,沈墨霄推開厚重的鐵門時,正聽見場記闆清脆的響聲。
林予白站在布景中央,病号服在追光下泛着蒼白的光暈,左臉上的淤青妝在側光中顯得格外逼真——那是殺手蘇曉在雨夜被警察逼入絕境的關鍵戲份。
劇組人員握着器材的手頓了頓,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誰都知道這位沈總與林予白的關系微妙,以往他來片場要麼是冷着臉催林予白回家,要麼就是在監視器前挑刺,此刻卻反常地徑直走向導演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響帶着不容置疑的節奏。
“導演,這場戲的打光有問題。”
沈墨霄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擴音器傳來,在嘈雜的片場顯得格外清晰。他屈指叩了叩監視器邊框,屏幕上林予白的倒影被主光打得扁平,“殺手身份暴露時,光線應該是心理防線崩潰的外化表現。”
李導扶了扶滑下的眼鏡,看着眼前這位投資人,有些意外:“沈總覺得哪裡需要調整?”
他身後的燈光師已經握緊了控光闆的調節旋鈕,汗漬在襯衫後背暈開深色的痕迹。
沈墨霄俯身調出分鏡腳本,指尖劃過“雨夜對峙”的場景标注:“主光角度偏高15度,把蘇曉的面部陰影吃沒了。”
他繼續好為人師的指着畫面中林予白瞳孔的反光點,“殺手的陰暗面應該藏在陰影裡,這裡需要側逆光從三點鐘方向切入,讓鼻影延伸至嘴角,形成‘半張臉天使半張臉魔鬼’的視覺沖突。”
系統在腦海裡瘋狂刷屏:【警告!宿主正在幹預劇情細節!偏離度+23%!】
沈墨霄卻充耳不聞,昨晚可是熬夜補課了《燈光的使用》——在他看來,光影邏輯和代碼邏輯一樣,必須精準服務于核心設定。
林予白站在布景的雨簾中,指尖無意識蜷縮。
他看着沈墨霄用鋼筆在分鏡圖上畫出光線軌迹,金絲眼鏡在頭頂聚光燈下反射出冷冽的光。這個男人本該是高高在上的控制者,此刻卻像個沉浸在創作中的藝術家,連袖口滑落露出的腕骨都帶着專注的力道。
“試試這個角度。”
沈墨霄直起身,燈光師立刻調整追光燈角度。當側逆光如刀刃般劈過林予白的側臉時,監視器裡的畫面陡然生變——左臉淤青在陰影中若隐若現,右臉卻被主光勾勒出脆弱的輪廓,兩種矛盾的氣質在同一個人身上撕裂開來。
“咔!試拍一條!”
李導的聲音帶着興奮。
林予白按照沈墨霄的指點,在念到“我媽媽死的那天”時,瞳孔驟然收縮,喉結滾動的同時,右手指關節無意識彎成爪狀。雨水順着他發梢滴落,在側逆光中劃出銀亮的弧線,恰好落在劇本裡标注的情緒觸發點。
“好!”李導猛地拍闆,“這個狀态對了!沈總您看這眼神,絕了!”
他指着監視器裡林予白瞳孔的細微變化,“這比我教了三天的效果還好!”
沈墨霄看着畫面中林予白顫抖的睫毛,後頸突然泛起電擊後的酥麻感。
他想起系統說過的“劇情線偏移”,卻忍不住拿起對講機:
“林予白,注意手部細節。當警察說出‘你父親也是這麼死的’時,手指要嵌入掌心——那是創傷記憶的生理應激反應。”
林予白渾身一震,指尖真的深深掐進掌心。
疼痛讓他瞬間入戲,眼中的水光與恨意交織,在側逆光下形成驚人的戲劇張力。系統警報聲尖銳到失真:【宿主!您在指導主角受演技,這屬于嚴重OOC!】
“卡!完美!”
李導站起身鼓掌,劇組人員的掌聲稀稀落落地響起。
林予白喘着氣,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順着下颌線滴落在病号服前襟。
他擡眼看向沈墨霄,卻發現對方正與李導低聲交談,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專注而冷靜,仿佛剛才那個沉浸在光影世界的人隻是錯覺。
“沈總,您這功底不像隻是看電影吧?”
李導遞過保溫杯,語氣帶着試探,“我帶過的副導演裡,沒幾個能把光影心理學講得這麼透。”
他身後的場記偷偷拍下沈墨霄畫在分鏡上的光線示意圖,筆尖劃過的軌迹像極了某種複雜的算法模型。
沈墨霄接過水杯,溫熱的觸感熨帖着掌心:“以前做過程序員,習慣拆解邏輯鍊條。”
他故意忽略系統“禁止透露現實身份”的警告,看着林予白在雨中整理衣領的動作,“比如林予白剛才的情緒爆發,其實可以拆解成三個觸發節點:聽覺刺激(父親死亡)、視覺刺激(警察的警徽)、觸覺刺激(雨水溫度)。”
李導聽得連連點頭,突然抓住沈墨霄的手腕:
“沈總!我看您對人物弧光的理解比編劇還到位!我們戲裡正好缺個高智商黑客,是推動劇情的關鍵配角,您要不要親自試試?”
空氣瞬間凝固。
沈墨霄看着導演眼中燃燒的興奮,又瞥見剛出現在現場的祁寒,正觀察着這邊。
系統的警報聲變成刺耳的電流音:【危險!這是劇情陷阱!該角色在原著中與林予白有大量對手戲,會導緻情感線混亂!】
“導演,我恐怕——”沈墨霄試圖拒絕,卻被林予白突然打斷。
“沈總你好厲害!”
林予白不知何時走到近前,病号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的肌肉線條。他仰頭看着沈墨霄,睫毛上挂着水珠,“不像我,連哭戲都要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