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了一個自己還是沒想明白的事:“你怎麼會認識白莓?”
楊東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你、你知道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像一條瘋狗一樣大吼道:“我知道了,是你發現我出軌,所以才故意設計報複我的對嗎?!警察同志,這個人故意報複我啊!快把他抓起來!”
審訊員皺眉曆聲喝道:“楊東樹!是你自己說想請求當事人諒解,我們才把當事人叫來的,請你保持冷靜!否則審訊暫停,直到你恢複冷靜再重新開始!”
審訊員喝止了楊東樹,又朝陳矅說道:“要不要給嫌疑人出具諒解書,你自己決定。”
陳矅的聲音無悲無喜,像抽幹了所有情緒:“請警察同志秉公辦理吧。”
他不會再為這種人浪費一絲一毫的同情。
從派出所出來,陳矅擡頭看了眼頭頂的烈日。七月的驕陽白晃晃地炙烤着大地,空氣中彌漫着柏油路被曬化的焦糊味,明明七月的氣溫那麼熱,他為什麼還會覺得冷呢?
好想吐。
好惡心。
楊東樹惡心,那段關系惡心。
和他做床伴的自己也惡心。
強烈的自我厭惡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沒。
他感到一陣無力的絕望,世界仿佛失去了顔色,隻剩下灰白。
要不把□□裡的那玩意兒切了算了,一了百了。
這樣就不會被折磨,不會覺得可以通過這種事來逃避現實。
所以其實我是個非常軟弱的人吧?
我到底為什麼要活着……
“喂!”秦書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急切。
陳矅轉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差點就地癱倒,是秦書意及時出現扶住了他,秦書意用力支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秦書意眼中露出不加掩飾的擔憂:“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那麼差?”
陳曜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他難受得說不出話,隻是虛弱地搖了搖頭。秦書意看出來他不想開口,沒再和他說話,沉默着和随後趕來的小石頭一起,扶着他往車邊走。
上了車,又坐了一會兒,密閉的空間隔絕了外界的喧嚣和刺眼的陽光,陳矅總算是緩過了勁兒來,但那份沉重的自我厭惡感并未消散。
他對着兩雙好奇的眼睛,打哈哈:“那家夥嫉妒我的才華,還想讓我給他出諒解書,我怎麼可能讓他如願?我沒同意。”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掩飾内心的千瘡百孔,笑容卻無比僵硬。
秦書意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他本來還擔心陳矅會同情心泛濫,現在看來一切正常。
他拍了拍陳曜的肩膀:“做得對。”
對了,還有……
“他和白莓什麼情況?”
陳矅根據已知條件合理推測:“我猜是楊東樹腳踏兩條船,被白莓發現後,他騙白莓我是第三者。所以白莓給我發那樣的短信,還在我出事的時候落井下石。”
現在整件事的細節都已經明了,目前看來陳矅的清白肯定是能洗清的。秦書意呼出一口氣,這幾天大腦裡随時繃緊的弦終于松開了。他靠在椅背上,長長出了口氣。
邊上的小石頭一直很安靜,陳矅有點不習慣。平時隻要兩人同時在場的情況下,小石頭都會嗆他兩句。可這次事件以來,小石頭一直很積極地幫助他查找真相,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陳矅不由得有些感動,小石頭平時不待見他,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關心他的。
陳矅如果知道小石頭内心的真實想法,肯定不會如此盲目地感動。但他此時心理正脆弱,感動的情緒控制不住地蔓延。
坐在後排的小石頭關注的重點,從來不是陳矅被誣陷了,而是經此一事,陳矅在哥哥心中的形象會大打折扣,以後發展為戀人的幾率幾乎為0。
他能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這件事表露出陳矅兩個緻命的缺點:一,陳矅私生活非常随便,哥哥潔身自好不會喜歡這樣的人;二,陳矅酗酒的問題很嚴重,已經影響到他的正常生活了,哥哥不愛喝酒,對酒鬼接受度肯定很低。這兩點,足以扼殺兩人之間的一切可能性。這就是小石頭這幾天雲淡風輕不和陳矅一般見識的内在邏輯。
案件很快告破,官方發了通告,白莓引咎辭職,楊東樹或面臨牢獄之災。
劇情迎來大逆轉,網民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全都開始心疼起這個又美又強又慘的當事人陳曜,輿論的風向總是如此戲劇化。
陳矅看着自己暴漲的粉絲數量,覺得很可笑。那些曾經辱罵他、詛咒他的人,如今又換上了心疼的面具。
他們眼中的他,隻是一個飯後的談資罷了。他關閉了評論區,不再理會那些喧嚣。
沒過幾天,陳矅簽證下來了,他即将去往異國留學。
送行的人隻有秦書意和秦朗,機場大廳裡人來人往,廣播聲此起彼伏。陳矅和這對兄弟擺擺手,露出一個開朗的笑容:“走了!别太想我!”
說完,他拉着行李箱,挺直脊背,潇灑地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