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環境越安靜,内心裡就越毛躁,而外界越吵鬧,内心卻靜得發毛。
就好像這個時候。
狼人發現了可茜娅,于是掉頭就想朝她的方向撲過來,然而被禁锢住了的維克卻根本不給它這個機會。男孩努力掐住狼人的脖子,活生生地将它拽了回來,一點也不讓它往可茜娅的方向走。
九歲孩子的臉上此時黯然無光,沒有兒童的天真爛漫,慘白的臉上隻有那雙眼眸,默默發光。由于長時間沒有進食,維克的嘴唇十分幹燥,他咬着嘴唇,拼命和三隻狼人僵持着。
“維克!”說着,可茜娅就往男孩的方向跑去,然而還沒有邁出步子,就被叫住了。
“可茜娅,我說過,我會幫你的,我是個言而有信的好孩子。”他艱難地笑了笑:“你快走,記得去勃蘭登堡門接我哦。”
“我帶你一起走!”
“别傻了,可茜娅!”維克忽然變得十分嚴肅,完全不像一個九歲的孩子:“我早就想好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你有漂亮哥哥,聽說你們都訂婚了,好可惜,我看不到了诶。”他的語氣忽然軟了下來:“而我什麼也沒有…”
其中一個狼人忽然一瞬間松力,維克猛的向後倒過去,身後的兩隻狼人借着這個機會一口咬斷了男孩的右手,頓時右臂支零破碎地滾落在了土地上。
劇烈的疼痛感頓時從斷臂處席卷而來,錐心的,火辣辣的疼痛。
“好像…所有人都會死去的吧,其實姐姐...我有點害怕死亡,會不會很疼呀?”
說着維克難受地皺起了眉毛,他一邊躲閃着,身體已經慢慢有些遲鈍了,一邊說道:“但是,如果總有那麼一天...姐姐,我願意為你而死。”
晚風有些蕭瑟,吹在可茜娅的臉上。
按理來說,她的感官不會那麼敏感,然而今天,她卻覺得臉上被刮得生疼,她不記得她怎麼逃出來的。記憶中,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身後的打鬥聲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
微弱的城市燈光,慢慢地出現在眼前,身後隻剩下看不見盡頭的樹林。
那座廢棄的古堡已經被遺失在看不見的黑暗裡。
她現在自由了,德米特裡一瞬間就可以找到她在哪裡,她身邊再也沒有那個讨人厭的反追蹤者了,她馬上就可以見到凱厄斯了,她應該高興的呀,為什麼她卻在哭呢?心髒的位置仿佛堵了一團棉花,上不去,下不來。
無法呼吸,卻又無法逃離。
可茜娅一個人來到了柏林的街頭,天蒙蒙亮,路邊的燈也慢慢地不那麼亮眼了。她緩緩地靠着路邊小店的牆面,滑坐下來,将頭埋在手臂裡。
她真的有點困了。
然而,根本不等她休息片刻,就被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吵醒:“可茜娅,你怎麼在這兒?我找了你很久!”
她疲憊地擡起頭,看見站在她旁邊的身影,分别了已經有一天一夜的威廉。
可茜娅緩緩地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怎麼?找我做什麼?要把我抓回去麼?”
面對可茜娅突然間冷漠的語氣,說實話,威廉有些心虛,他不知道可茜娅是不是因為已經知道了他和凱厄斯的那場談話才突然變成這樣。于是威廉試探性地問了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可茜娅垂着頭,夜晚的緣故,長發的陰影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好像剛剛哭過一樣:“威廉啊,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你想繼承你母親的位置嗎?”
“嗯?怎麼突然提起這個?”威廉背靠着牆壁,有些疑惑。
然而可茜娅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身為王子,你知道的吧,每座城市裡都有許多流浪漢,還有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
可茜娅好像想到了什麼十分有趣的事情,輕笑一聲:“有一天,就算他們死了,也沒人知道,可能得等到某一天屍體都發臭了,才有清潔工來收拾一下。”
“你說,這些孩子,他們做錯了什麼呢?他們和其他所有人一樣,期望看見明天的希望。他們不知道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但是他們渴望出去看看,時常,他們遭受了社會的毒打,但是卻仍然愛着這個世界。”
“有的人一輩子都在向往羅馬的美好,每天勤勤懇懇地在通往羅馬的道路上努力着,但是有的人卻出生就在羅馬,然而他們還不懂得珍惜。對于那些天之驕子來說,平常人一輩子的努力都算什麼啊?”
“很正常,一個社會,必然有貧富區分,也必然有階級分化,這是一個社會慢慢走向成熟的,必然結果。”威廉冷靜地回答道:“流浪漢有流浪漢的困境,然而身處高位的人就是沒有煩惱的嗎?天方夜譚。”
威廉說的也很有道理,可茜娅并不否認,她沉默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你覺得,一個流浪的孩子,假如能夠苟活下來,長大會變成什麼樣?”
“不好說,不确定因素太多。”男人快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