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煜捏着秤杆的手一緊,皺眉朝外乜去,蘇朝琳卻從容地按下秤杆,朝他說道:“王爺去吧,軍事要緊。”
正巧兵部尚書謝文滄和李世廉都在前院吃酒還未離去,二人也是前後腳接到了消息,都在王府偏殿等候,李世廉吩咐侍從去召人來王府議事。
謝承煜卻派人為他二位備好了馬車,他已先一步去往兵部。
李世廉蓄銀白長須,臉龐圓潤,慈眉善目,上了些年齡卻依舊身姿挺拔,書生氣十足,端坐在車内說道:“滄王您這個侄子真是夠謹慎的,大婚之夜又何必非要跑一趟兵部呢。”
滄親王鬓發斑白,戎馬一生,身上戾氣十足,右腿有些跛,他坐定後沉聲回道:“哼,他今晚敢在王府議軍事,明日你們這些文人彈劾他的奏本怕是能堆一丈高吧。”
“話不能這麼說,誰知道這軍報竟來得這麼急,我們也不是這麼死闆的。”
“承煜也不是那樣妄圖僭越的人,他這孩子很有分寸的。”
“是嗎?高珣家那小子前些日子愣是在煜王府門口跪了三天,鬧得沸沸揚揚,要不是求到太後面前去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呢?高雲騰的膝蓋怕是要廢了去。”
“呵,那是他自讨苦吃,承煜再相忍為國,也不容這些小輩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聽說您也把您寶貝孫子關了幾天,您可是煜王長輩啊,何必也如此小心?”
謝文滄瞪了一眼李世廉沒再理他,心道:“死文人,嘴巴真賤。”
轉眼間兵部議事廳的軍事沙盤前就站滿了人,五日前,西北蠻族諸部突然聯合了十萬兵力夜襲西雲國西北多處布防營,擄走所有糧草,邊軍傷亡慘重,退至玉門鎮,死守。
李世廉聽罷怒道:“怎麼可能?!一夜之間七萬大軍隻剩三萬不到?西北諸部亂成一坨狗屎,素來不和,怎麼可能突然冒出這麼多兵力?”
“閣老,那夜下了今年西北的第一場雪,敵軍三更天夜襲軍營,明顯是有備而來,可憐我四萬戰士,連這個年都過不了!”
“他們手裡一定是有我軍的布防圖,不然不可能偷襲的如此精準!西北節度使盧悅人呢?他死沒死!”
底下衆人吵做一團……
謝承煜卻沒反應,一身紅衣泰然自若地站在上方審視着衆人。
李世廉聽到後眉毛一挑,朝着謝承煜的位置看去:“失蹤了?是失蹤還是叛國啊?”
盧悅是黑雲騎的副将,謝承煜的親衛,他可以戰死,但是絕對不可以失蹤更不可以叛國,衆人聽到李世廉如此說道,目光都若有若無地向上掃去。
謝承煜終于蹙着眉開口了:“滄王伯,您怎麼看?”
謝文滄深沉穩重的聲音響起:“西北蠻族諸部總得有個部落帶頭吧,不然他們哪裡來的底氣敢聯合犯我邊境?”
李世廉趕緊趁機說道:“唉,我早就說了不能開互市,這兩年把這些蠻子倒是養肥了。”
互市是謝承煜做攝政王之後強力推行的第一件政事,不然他也不會把盧悅派去西北了。
雖然這兩年有些蠻族部落深冬還是會偶爾來西雲國邊境騷擾,搶點東西過冬,但已遠不像從前那樣頻繁了。
有人主戰說要派大軍前去,有人主和說要派官員去談判,吵嚷了半夜也沒個結果,紛紛擡頭看向謝承煜。
謝承煜歎了口氣:“剛剛秋收,戶部能拿出來多少銀子來,煩請李閣老明日早朝拿個數目出來。
“兵部也請滄王伯拿出個作戰的大緻方略出來。
“說要和談的諸位明日也請推幾個人選出來。今日太晚了,明早禀告聖上,早朝再議吧。”
待謝承煜回到王府時已過醜時,他還是穿着一身紅袍,九月份的大興城入夜溫度已有些寒冷,他徑直進了昭陽院。
蘇朝琳也是剛躺下不久,謝承煜前腳剛走,阿青就收到了隐臨閣送來的消息,西北遭蠻族諸部聯合入侵,節度使盧悅失蹤,駐軍退至陽關鎮。
之前派人查的那隊粟特部商人出城後一路向西,也沒有新的駝隊出城了,隐臨閣的人趁他們不備搜了包裹,絲綢裡裹的全是銀沙。
粟特部一向溫順,是西域路上走生意最多的部落,他們偷運那麼多白銀回去難道是為了此次進犯提供後援?
正想着屋内的門被悄然推開,蘇朝琳抽出匕首,聽到阿鸢在外間驚呼:“謝…王爺怎麼來了?”謝承煜擺擺手讓她退下。
床上的簾子被拉開,蘇朝琳背着身裝睡,感覺到那人身上的寒氣,盯着她看了許久,那人終于開口:“别裝了,本王知道你醒着。”
蘇朝琳硬着頭皮繼續裝作剛被吵醒的樣子,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王爺是走錯院子了嗎?宸極院不在這裡。”
聽到這話,謝承煜點蠟燭的手抖了一下,他轉身看着她矯揉造作的樣子,啞然失笑,突然俯身貼近蘇朝琳的臉:
“王妃是忘了嗎?我們今晚還有事沒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