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無災像孩童得到了心愛的玩具,笑盈盈的控制壽長宴做動作。
壽長宴如同提線木偶,動作不由己,手臂軟綿綿的被鎖鍊摩擦帶動,細密的刺痛在破皮的傷處彌漫,卻比不得腿筋裡喋人的鈍痛。
封無災自顧自玩了半晌,見壽長宴還是沒有什麼反應,猛的一甩鐵鍊。
壽長宴鐵鍊拽的飛了出去,砸在石柱上,肩膀被幽火灼傷一片,一動便鑽心的疼。
封無災拔劍而起,噬神劍尖抵在壽長宴喉結上,劃出一道血絲:“說話。”
見壽長宴還是沒應,大吼道:“我叫你說話!”
壽長宴終于有了反應,淡淡擡眼:“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封無災氣得眼眸通紅,把劍甩出去揪着壽長宴領口提起他:“狗屁的蒼生,垃圾的道!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
“他們與你何幹?你非要一廂情願保護這天下嗎?你知道你庇護的是一群渣滓嗎?你知道嗎!”封無災瘋魔了般吼叫,“老子殺光他們,全都去死!”
“這是我的事。”壽長宴虛弱的笑了笑。
封無災召回噬神,聞言挑眉:“壽長宴,你非要犯賤嗎?”
“你的事,那又如何呢?我偏要插一腳進去。”封無災将鎖鍊穿進牆壁,緊緊束縛住壽長宴,湊近低聲呢喃,“我要殺光他們。”
壽長宴掙了掙,鐵鍊撞的叮當響,薄唇幹裂滲血,莫名笑起來:“好啊。”
封無災動作一頓。
“你從我屍骨上踏過去。”
“踏過去,把我挫骨揚灰啊,隻要我一日沒死,我就不會讓你如願。”
封無災顫着手提劍砍過來,“你以為我不敢嗎?!”
殺意滔天,劍刃破風砍來,卻在離壽長宴半寸距離時猛地停下。
“我不殺你。”封無災抖着唇彎眼笑,溫柔的猶如悲憫人間的佛,“我要你看着,你守護的蒼生,這比你命都重要的蒼生,是怎樣毀在我手裡的,我要你看着,你以命相救的女童,是怎樣死在我的噬神下的。”
“我的噬神好餓啊,祂已經好幾日沒能暢快飲血嗜肉了。”
“不知,那恩将仇報的女娃娃的血會不會比常人的更好喝,是不是更加溫熱。”
壽長宴揚唇,血從嘴裡蜿蜒流下,在蒼白的膚上開出數朵梅花。
封無災心髒一縮,忙去接倒地的壽長宴,手指顫抖的去探他的脈搏。
“你去死好了。”封無災的手被甩開,聽見壽長宴氣遊若絲的話語。
“沒有你,我何須這般苦守蒼生。”
叮當。
噬神墜地,封無災眼底紅的要泌出鮮血。
“是啊,你我生來就是死敵,總歸要死一個的。”
“苦難獨降與我,誤解欺辱都隻蹉跎我,殘暴嗜血的名頭壓太久了,太久了,我甚至都要忘記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神明是怎麼打着除魔衛道的名義來圍剿初初曆劫降世的我了。”
“百年之劫,我受盡苦楚,是日夜不寐握着刀瑟縮在一方小榻,是孤注一擲步步為營,我抛棄尊嚴費盡心機才抓到了活命的機會,除魔衛道?自讪正道的你們手上的鮮血,何曾比我少呢?”封無災大笑,笑得眼眶酸澀。
“我不要死,我不能死,那你去死好了,你什麼都有,憑什麼你什麼都有?”
“該你去死了吧,來贖罪,來替你的黎生贖罪。”封無災狠戾的喃喃,卻是小心翼翼護着壽長宴,手指緊緊搭着他的脈搏,緩緩折腰虛虛環住壽長宴,遠看像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擁抱。
“兄長,憑什麼啊……”破碎的笑聲響徹魔殿,沒人敢無故出現在封無災面前,所以也不會有人知道,地上一滴晶瑩的水滴究竟是什麼。
“兄長,你怎麼了?”封無災晃了晃呆若木雞的壽長宴。
壽長宴漸漸回神,回憶裡陰郁殘怨的面容和眼前漂亮至極的臉逐漸融合,虛影環繞在二人之間。
“兄長,憑什麼啊……”
“兄長,你怎麼了?”
“憑什麼……憑什麼我活得這般苦凄,你這樣風光?”
“兄長?兄長你說話,别吓我。”
“說話!我叫你說話!”
“兄長?壽長宴?”
“壽長宴,你非要犯賤嗎?”
虛影重重合合,上下晃動,周遭溫馨的景象變得光路離奇起來,燭光躍動讓他辨不出今夕。
是哪……
這是哪?
是萬鬼齊哭晝夜不停的魔殿嗎?是血鋪了一路猶如訴盡人生的九千階魔梯嗎?
陰冷孤寂的魔殿裡,會有一個殘暴血腥的魔神嗎?
這是哪,他在哪裡?
壽長宴五指扣住圓桌,用力的指甲溢血。
他看見,封無災開始搖晃,上移,天旋地轉,然後……
“壽長宴!”倉惶的喊叫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