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來碗砂鍋面吧。”
年輕男人稍一側身從他身邊走過往廚房去,跟他擦着身時并不看他,冷冷淡淡的說:“坐那吧。”
店裡就他剛收過的那桌有地兒,俞載雪便朝他身後走去。
就這個位置也是拼的桌,桌邊空出一對位子來,另半邊還坐着一對母女,小姑娘看着比凳子高不出多少來的樣子,仰着臉看俞載雪看呆了,愣了兩秒被自己媽按下腦袋低呵了聲:“吃你的飯!”
俞載雪朝她一笑,小姑娘腼腆的把臉埋進碗裡去了。
小吃店裡人多,但出餐格外的快,俞載雪坐下沒兩分鐘廚房裡的小砂鍋就出來了。
砂鍋裡面下的是刀削面,用鮮香的海帶肉湯煮得融軟濃郁,上面擺着幾片煮軟了的厚片海帶,配菜是簡單的豆芽、豆腐絲、白菜和可以忽略不計的兩塊小排,香氣并不過分濃郁,但撲鼻直白誘人。
砂鍋的味道很好入口,不算多與衆不同,但面是勁道瓷實的口感,吃得人很舒服,俞載雪吃起來就沒停,背上竟然微微出了點汗,很快砂鍋就見了底。
從決定離婚那刻到現在,俞載雪像上了發條,匆匆忙忙從s市趕回來,一刻不停的選址、裝修,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得完全沒實感,好像憑借着一股慣性到現在,不敢讓自己停下來。
食不知味的日子過久了,再嘗到人間煙火氣,好像沒什麼比這更可貴了。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人到三十,倉促間決定從醫院辭職、離婚、回老家,這次竟然好像沒選錯。
吃完面俞載雪再起身到門口付賬,“老闆,多少錢?”
這回沖鋒衣小哥悠悠閑閑的攤在門口的一張躺椅上,聞言擡眼朝他一瞟,像是沒想到他最後一個來的,竟然這會兒第一個就走了。
“十三。”
俞載雪掃碼付了錢,帶着笑說了句“過去了”,轉身出門。
他擡腿出門的同時,一個女孩正迎面走進店門來,迎面一看,女孩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扁着嘴眼眶通紅,嗓子裡賴賴唧唧的:“嗚……”
嗚到一半,那對紅通通的大眼睛正與俞載雪四目相對,嗓子霎時啞火了。
俞載雪沒停頓,朝她颔首一笑,出了門。
他走後女孩子哭都忘了,呆立立的站在店中,腦子裡莫名被清空了,隻來回回蕩着剛才那一幕,好一會兒才發懵的說:“……有劇組來咱興縣拍戲?”
董潛宗靠在躺椅裡擡眼:“剛才那是明星?”
女孩腦子被砸懵了還回不過神,喃喃道:“不知道啊,應該不是吧,這種美色進了内娛沒道理我不知道……但他看着真像明星啊哥,那氣質,不食人間煙火。”
“……”
——還不食人間煙火,砂鍋吃得見底兒。
意識到她在說蠢話,董潛宗皺起眉,“趕緊幹活去,我替了你一個禮拜班了姜喃。”
姜喃聞言又想起來要咧嘴哭,“嗚嗚嗚嗚哥我牙疼!牙龈腫的嘴都張不開了!”
董潛宗:“收桌掃地用不着你的嘴。”
“你不是人!”
董潛宗冷着臉輕哼了聲,“擅自逃工走人一禮拜,讓老闆頂班的暑假工才不是人,”董潛宗眉目墨黑的盯着姜喃:“去新疆的機票還是我付的賬。”
姜喃瞬間低眉順眼。
廚房裡剛才忙活得顧不上擡頭的兩個阿姨見人走了,都湊到窗口:“嚯,那小夥子走了?人長得太好了,剛才我都沒敢正眼看人家,趕忙低頭。”
“是啊,咱興縣啥時候有的這号人物?”
姜喃深以為然,還在那回味呢:“不知道他還來不來咱們店裡……”
“人家那樣的人什麼沒吃過,咱們這屁大點的小店,嘗一回新鮮得了,還來第二回幹嘛?”
“那倒也是……”
“你牙不疼了?”
姜喃剛忘了,一被提醒又開始疼:“哎呦我疼,新疆太幹了,給我上火成什麼樣了!”
又有客人吃完付了賬離了店,姜喃正跟那兒膩歪着根本不回頭看,董潛宗也沒叫她,自己起身過去收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