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
俞載雪還沒說出話來,有其他客人吃完出來了,問董潛宗:“老闆,你家收款碼呢?”
董潛宗把立牌拿起來往客人面前一湊,一閃而過的讓人家掃了個碼,一個字沒說就又把碼扣回桌上去了。
“…………”
俞載雪也沒時間跟他多耗,語氣認真了點:“這樣,你把碼拿出來,我就付今天的面錢,昨天你讓姜喃送的飯我隻跟你說聲謝謝,這樣可以了吧?”
然而董潛宗家裡幹了幾十年餐飲,見過多少人了,能讓他這一句晃過去?
還是不為所動道:“不用。”
俞載雪真不願意欠人一個人情,他挺喜歡這家的口味,真不想以後來了都不自在。
俞載雪那雙長眉一擰,“你這叫什麼事?開門做生意不收錢?我跟你什麼關系啊白吃你家飯?”
這話說得已經不好聽了,結果董潛宗是個軟硬不吃刀槍不入的,至此也隻是挑了下眉,道:“我做的飯不賣,你要非掏錢,就把昨天的飯給我吐出來。
……昨天的飯俞載雪上哪吐去?
這人一點不上當,俞載雪話都說成這樣了,實在沒招了。
俞載雪直看着董潛宗半天說不出話,這人也就擺着張臉任他看,臉上淡淡的始終巍然不動,隻是也始終半步不讓。
俞載雪終于認輸了,露出笑來,“你怎麼就肯定我要付昨天那碗煲仔飯的錢?萬一我真的隻付今天的面錢呢?”
董潛宗鼻腔裡很輕的哼了下,“這要都看不出來還做什麼餐飲,早關門回家了。”
俞載雪無奈歎了口氣。
其實以前在s市二院的時候,俞載雪根本不在乎這個。紅包他是肯定不會收,再怎麼疑難雜症也是能怎麼看就怎麼看。
不過有的病人家屬帶點什麼水果特産來,隻要不過分他們都不太拒絕,畢竟人之常情,有時候太刻意推拒了,病人心裡容易沒底。
但俞載雪知道,他自己不在意這個其實沒别的想法,就是麻木了。
在那裡每天見的人太多,很多人在他眼裡都成了某種疾病的代号,沒有太多感情摻雜在裡面了,送他一籃水果換不來他多看一眼,不送也不會少看一眼,說到底,他就沒看在眼裡。
他機械的完成山一樣的工作量,機械的争取院裡的職稱。
可到今天,為了人家送的一鍋煲仔飯他倒這麼認真的計較起來了。
也許是他把麻木留在了s市,也許是因為他在小老闆面前也是個消費者,也許是這裡畢竟留下了他的第一個錨點,是他不想胡亂對待的地方。
董潛宗說:“一頓飯而已,順手的事。姜喃拖延症,沒人催她去看牙她估計就對付過去了,這次有你催着她她才當回事,所以别放心上。”
這還是小老闆第一次說這麼長一句話,臉上雖然也不熱切,但跟最初俞載雪來他店裡那次相比,那時的他眼裡都淬着冰,能一個字說清楚的絕不說第二個字。
比起那時候現在這态度已經算是熟絡不少了,這種态度的轉變也讓俞載雪覺得新鮮。
俞載雪一下也釋然了。
這種相處走向也是自然的,人和人之間本就不是一成不變的,不該永遠隻有一種狀态,熟悉的人親熱,陌生人彼此漠不關心。
朋友是處出來的,那就順其自然的處吧。
小老闆話裡沒一點虛僞浮誇的意思,是個敞亮的脾氣,俞載雪也不廢話了,隻笑着說了句:“往後我不一定有空了,等她消了炎你催她去找我吧。”
“好。”
“下次我再來還收錢嗎?”
“收。”
話都說到這了,俞載雪一颔首,把手機揣回褲子兜裡,擡起長腿朝外走。
還沒走起來,突然又頓下,回頭問:“你妹說昨天那是你的午飯,給我送去了那你吃的什麼,不會沒吃吧?”
——他連董潛宗的名字都不問,就想起問這個了。
董潛宗看着他那雙漂亮從容的眼睛,喉結輕輕一滑,開口道:“吃了。”
——角落裡,姜喃活兒都不幹了,好幾桌等着收桌的客人被她晾在那。
她就顧着探頭偷偷打量門口說話的倆人。
實際店裡嘈雜,他哥和俞醫生說什麼她一點都聽不到,但這不妨礙她對此喜聞樂見,不錯眼的盯着,不放過倆人臉上的每個細微表情,試圖從中推斷他們說了什麼。
不過沒一會店裡來了位老客,是個阿叔,在他們店吃飯有些年頭了,也不在乎小老闆那張冷臉,店裡沒人在他張口就叫:“潛宗啊——”
前面說話的兩人不知聽沒聽到,姜喃半秒反應都沒用,瞬間就接話,一邊叫着“來了來了”,一邊從角落裡竄了過去。
站在阿叔桌前,姜喃煞有介事的比了個“噓”,壓低了聲音:“阿叔,叫我哥幹嘛,别叫他,什麼事您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