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俞載雪果然是在董潛宗店裡吃的小炒黃牛肉,之後的幾天又去了兩回。
董潛宗說管飯就真的管飯了,後來他們之間就莫名形成了一種規矩,飯好了姜喃就給俞載雪發微信叫他下樓,俞載雪有别的安排的話就提前給姜喃發消息說讓老闆别做他的飯。
每天中午俞載雪和姜喃的微信聊天頁面裡都會多上兩條消息,也就那兩條沒再多的了。
俞載雪起初是不想去的,且不說他本身就不愛麻煩别人的性格,在外面呆了這些年,人和人之間鮮明的距離感他已經太習慣了。
反而是和小吃店之間模糊的界限會讓他覺得有些麻煩。
本來他是打算着吃了這頓黃牛肉,然後委婉的表達一下自己以後就不來了,讓人不用每天這樣麻煩,但蔣雁又跟他提了一下這事,讓他去,說他們兩家的關系不去反倒生份了。
俞載雪知道他媽不放心他,怕他是因為離婚心情不好才影響食欲,有意讓他多出來換換心情。
他媽之前還想過每天早上給他做飯讓他帶飯上班,俞載雪趕忙就給她勸住了,三十歲的人還要母親每天給張羅一日三餐,像什麼話。
為了讓蔣雁女士放心,俞載雪還是繼續去董潛宗那吃午飯了,起碼先把這段過渡時期過去,别讓父母太替他操心。
但這家店真的神奇,那種距離感被跨越的微妙不适後來在俞載雪去了兩回之後就消失了。
俞載雪好像很自然的成了董家砂鍋的編外人員,每到午飯的時候總要跟店裡接上信号,要麼自然的下樓吃飯,有事不去也報一聲。
他們店裡實在是太自由了,沒人刻意照顧俞載雪,甚至招呼他一聲都沒有,他一進門,連句“來了”都不會有人說。
董潛宗上來就是句“平鍋魚,你吃放香菜的還是不放的”,要麼就讓他洗手坐下吃飯。
不過去了幾次,就好像跟他們已經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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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一震,整張實木辦公桌把那動靜放大十倍不止,趴在桌上的俞載雪心口一跳,瞬間驚醒。
好像一個雷劈在耳邊似的,俞載雪貼着桌面的那邊耳朵都麻了,他撐着發軟的手臂爬起來,手機上的來電人寫着“潛宗”。
俞載雪一手慢吞吞的拿過手機接電話,一手抵住了腹部,剛那一下心跳太劇烈了,牽得腹腔都在痛。
“喂……”
“忙着……”董潛宗剛開口就聽俞載雪拖長了的調子,綿軟的帶着微微的啞,于是改口問:“睡着了?”
“嗯,”俞載雪哼笑了聲,“太懶了現在,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的。“
“累了?”
“那沒有,今天沒重活,”俞載雪說着打了個哈切,“早晨來的早了,今天約了個七點四十的病人拆線,她趕飛機。”
“沒事就下來吃飯。”
“來了。”俞載雪把無力的腰直起來,一邊把桌上散落的筆收進抽屜裡,一邊笑着說:“打個商量呗董老闆,以後沒急事能發條微信嗎,你這電話差點把我魂吓掉了。”
前兩天俞載雪也接了董潛宗一個電話,當時他帶着藍牙耳機正跟他老師電話溝通一個病情,董潛宗一個電話過來他也是一個激靈。
他其實話說得很不講道理,手機這東西就是讓人打電話找他用的,他自己沒注意放個動靜小點的位置,被吓一跳反倒怪起别人了。
實在是這幾天跟小董老闆有點太熟了。
俞載雪語氣沒那麼正經,挺輕松的,說完之後手機裡靜了很短的一會兒,他也沒在意,以為是信号有延遲。
“喂?”
“嗯,”董潛宗說:“姜喃發了,說你沒回我才打的。”
年輕男人這句話依舊是他慣常不帶什麼語氣的口吻,但說不上來為什麼,聽在俞載雪耳朵裡就覺得帶了點委屈似的,好像還沒聽他這樣解釋過什麼。
俞載雪一下子坐直了,打開微信快看了一眼,姜喃真給他發消息了,是他自己睡得太死,一點都沒察覺。
俞載雪眉心輕蹙了下,忙站起身,一邊單手脫身上的白大褂一邊說:“是發了,怪我,我一點沒聽見。”
“沒事。”董潛宗沒在意,“下來吧。”
“就來。”
姜喃給他發消息,讓他下來吃飯的時候給她帶一杯羽衣甘藍牛油果,還發了個張飛抱拳謝謝哥哥的表情包。
消息發了有一會兒了,估計是看他沒回,才有了董潛宗打來的這個電話。
俞載雪一隻手捂着肚子快步朝外走,電梯才剛下去,他等不及就下了旁邊的步梯。
一邊下一邊給她回語音消息,“剛看到,現在去給你買,你問問哥哥和嬸嬸喝什麼。”
姜喃消息回得飛快:“哥哥說不喝,嬸嬸怕涼也不喝,你就買我的好啦。”
俞載雪經常給她帶吃的喝的,她喜歡哪家小蛋糕和奶茶都熟悉了,算是給自己去人家家裡白吃白喝買的一點心裡安慰,董潛宗這人沒什麼嗜好,俞載雪給他買不了什麼就隻能給姜喃買。
姜喃最近開心死了,董潛宗做的午飯她現在經常能蹭上了,還有個未來嫂子天天變着花樣對她好。
姜喃臉也大,給她買什麼她都好意思要,從來不推脫,說幾句好聽的就高高興興的收下了,天天在不大點個小店裡端盤子都快樂的像隻小麻雀。
俞載雪就待見她大大方方的勁兒,花錢花得挺舒心。
等奶茶的時候俞載雪翻了兩下手機,看着跟姜喃每天聊天的消息,忽然發現他跟董潛宗沒加微信。
所以他剛才說讓人家不急的時候就給他發條微信别打電話,根本不怪人家,董潛宗想發也發不了,他倆就沒好友。
這麼一反應過來,俞載雪啞然失笑,他這是天天都說的什麼話,自己弄個診所心思都放診所上面了,别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都快長在人家店裡了,結果連人老闆的微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