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蘭葉家門口的桂樹旁。
柏雪風捏了捏眉心,聲音頹喪:“抱歉啊老周,又讓你為難了。”
周宇搖頭:“沒事,這事還是怪我,是我忘了你現在的失眠症狀越來越嚴重,一般的床根本睡不着。”
柏雪風苦笑:“我也沒想到情況能嚴重成這樣,村民們應該已經議論紛紛,說我嬌氣、吃不了苦了吧。”
他當年拍警匪片的時候雨林裡臭烘烘的沼澤地都待過大半個月,什麼時候跟嬌氣、吃不了苦沾過邊?可柏雪風現在也不得不嬌氣,自從得了失眠的毛病,他為了能安穩睡一覺早顧不得其他了。
圈子如今風言風語不斷,他多年積攢的好名聲也差不多毀了,說他耍大牌脾氣不好,嘲諷他以往的溫和好脾氣就是在立人設,裝了那麼多年現在終于是裝不下去了。
想着那些風言風語,柏雪風心中很是委屈,任誰長期飽受失眠的痛苦,整宿整宿睡不着,也會脾氣日漸暴躁,有時候會控不住脾氣想發火吧?他已經很克制了,但有時候是真的忍不住啊。
柏雪風也不知道自己這失眠毛病是怎麼來的,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就陷入了這種狀态,并且狀況還越來越嚴重。針灸、按摩、理療、心理醫生……能用的辦法柏雪風都試過了,但就是不管用。
最近更是連安眠藥都沒什麼效果了,主治醫生都不敢再給他加大劑量了,生怕他吃多了一睡不醒。
其實真要能睡過去,哪怕一睡不醒,柏雪風也覺得還不錯,反正他現在沒什麼可遺憾的。
他科班出身,年少成名,出道至今有十年了,也硬生生的火了十年,長期霸占大熒幕,國内外能拿的榮譽他拿了一個遍。對家人朋友,他自認也沒什麼可虧欠的,該給的他都給了,唯一擔心的就是手下這幫人,他要是有個萬一,工作室裡這麼一大幫人以後可怎麼辦啊。
老周才買了房,小陳剛結婚,聽說運營那邊的老趙最近也在相親……想到這些,柏雪風隻覺腦子又是一陣暈眩,視野跟着變得模糊起來。
恰好此時一陣山風吹過,幽幽蘭香從鼻尖飄過,柏雪風腦子頓時清醒過來,心中一直憋着的煩躁感也消失了,仿佛剛才的眩暈眼花是錯覺。
周宇一直注意着柏雪風的狀态,見他隻是皺了下眉,神色又舒展開來,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這要再暈倒一次,改明兒就真要上熱搜了。
“怎麼樣,要不要馬上回車?”周宇問道。
柏雪風擺了擺手,露出了許久不見的輕松笑容,“沒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是有點難受,但很快就好了。可能真被你說中了,城市裡待久了壓抑,來山裡轉轉會好些,我現在不僅頭不疼了,甚至還有點想睡。”
“有睡意了?”周宇眼睛一亮,“好好好,我就說這個辦法有用。走,我們趕緊回車,你在車上先将就睡會兒,我去把你後面的行程都推一推,趁着這次拍攝你在這邊多住一段時間,說不定失眠的毛病就好了。”
柏雪風笑着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
兩天後。
索道附近的拍攝點,不斷傳來柏雪風壓抑不住的罵聲,“不拍了!”
“啪”地扔下拍攝道具,柏雪風不顧助理的勸阻,面色沉郁的大步離開。
兩天了!
他又是整整兩天沒合過一次眼!
就那天回車上眯了半小時,然後就再也睡不着了,如果算是之前的失眠,他相當于整整五天就隻睡了半小時,心底的躁狂煩悶根本壓都壓不住。
柏雪風越想越火大,心想自己真是信了周宇的邪,才會來這窮山僻壤的小山村拍攝。吃不好,睡不好,路況又差,什麼空氣好有助舒緩神經,去他媽的!他在京城好歹還有最好的床墊和醫療團隊,實在撐不住了還能躺在床上短暫眯上一會兒。
到了這邊,就他媽是活受罪!柏雪風在山間小徑邊走邊罵,不知不覺來到了半山腰的那棟漂亮農家小院附近。
看到那棟在晨曦中仿佛發着光的翠綠竹樓,柏雪風蓦地一愣。
怎麼跑這兒來了?想着那天反悔不住的事,柏雪風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就想走,迎面一陣山風吹來,帶來淡淡幽香。
他的腳步一頓,情不自禁順着風的方向,擡眸遠望。
入眼是群山綿延,雲霧環繞之下,山腳的小村莊炊煙袅袅,遠離塵嚣,一切是如此的甯靜平和,宛若世外桃源。或許是受到了這甯靜平和的氛圍影響,也或許是山風帶來的香味太好聞,柏雪風滿心躁狂消散。
他幽幽歎了口氣,也不走了,見那戶人家門前擺着一把竹椅,幹脆走過去坐了下來。
然後,看着群山開始發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柏雪風久違的又感到了一絲睡意,他生怕這點睡意消失了,給老周發了定位過去,也顧不得這裡是别人的家門口,趕緊閉上眼,想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
身下的竹椅遠沒有幾十萬的床墊舒适,山風吹得頭頂的桂樹葉沙沙作響,一點也不安靜,往常需要絕對安靜才能勉強有點睡意的柏雪風,這會兒卻是在沙沙風聲和幽幽蘭香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還久違的做起了美夢。
他夢到了大二時,憑借着出色的演技和皮囊,拍的第一部電影就票房大爆,火爆娛樂圈。第二年拍的片子雖然沒能大爆,但也獲得了無數掌聲鮮花,拿到了那年最佳男主的提名。第三年他同時拿着影帝獎杯和畢業證從學校畢業,在導師的祝詞期許中,踏上了璀璨星途……
熟睡中的柏雪風嘴角輕輕上揚,一直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
柏雪風被周宇叫醒時,晚霞正将群山染成了蜜色。
無視旁邊周宇的擔憂碎碎念,他盯着腕表,手指微微發顫——十個小時,他竟睡了十個小時!自失眠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大腦像被清泉洗過,連日來的頭痛欲裂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