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趕集,在白龍鎮這邊的方言裡,又叫做趕場。
以前是每逢初一、十五趕場,後來漸漸改成了每周五,如今又成了每周一、三、五。某方面來說,趕場的這個時間變化,也反應了國家變得繁榮昌盛,百姓的物質生活水平好了,才會有更多的富裕農副産品拿出來賣。
今天是周五,村裡的幾個孩子正好也放假。蘭葉便盤算着來趕場賣點新收的雞毛菜,順便做做市場調研,等散場了再去學校把孩子們捎回村子,省得他們去溜那危險的索道。
蘭葉以前是不恐高的,但自打摔死穿了書,他現在是一看見村裡那懸在兩山之間的簡陋索道就腿肚子發軟。要不是柏雪風給的那一百萬遠不夠把索道換成安全的纜車,蘭葉早就自掏腰包把那吓人的玩意兒給換了。
所以,說來說去,還是窮啊。
皮卡車剛碾上青石闆的街面,白龍鎮集市的喧嚣已如潮水般湧來。蘭葉剛尋了個空檔停好車,就被一股濃烈的辣油香氣勾得食指大動。隻見集市入口處,十幾家早餐攤早已支棱起來:豆漿油條、包子稀飯、面條、麻辣燙、炸串……熱氣騰騰,煙火氣十足。
尤其是那家開了幾十年的麻辣燙老攤,那霸道的香味直往人鼻子裡鑽,攤主邊手腳麻利的燙着毛肚,邊還吆喝着:“麻辣燙,麻辣燙,又香又麻又燙,吃了一回想二回,吃了二回想不回……”
系統趴在蘭葉的羽絨服兜帽裡,爪子搭在他肩上,圓溜溜的深藍貓眼左顧右盼,【麻辣兔頭!炸鱿魚!炸小黃魚!好多好多好吃的……宿主你快給我買點嘗嘗!】
“瞧你這點出息。”蘭葉失笑,利落地把裝着雞毛菜的竹筐搬到青石闆上。晨光熹微,葉片上的露珠折射着細碎的光,整筐青菜顯得格外水靈鮮嫩。
攤位剛擺好,一位挎着竹籃的大媽就湊了過來,“喂喲,這菜秧秧看起好嫩氣哦,煮湯肯定安逸。老闆兒,咋賣滴咹?”
蘭葉估摸了下白龍鎮的消費水平,開口道:“二十塊錢一斤,我這會兒還沒開張,嬢嬢您要的話可以給您打個折……”
那大媽還沒接話,旁邊賣豌豆颠的老大爺就嗤笑一聲,嗓門不小:“小娃娃兒硬是啥子都不懂,張口就是二十?你咋不去搶咹?這哈兒豌豆颠才賣五塊,你這白菜秧秧還能比豌豆颠金貴嗦?你這菜顔色看到就不對頭,綠得發亮,怕不是打了啥子激素哦?”
路過圍觀的行人立刻竊竊私語,有人伸着脖子朝竹筐裡看,“硬是綠的很,看起來不像是天然的……”
“我咋個覺得綠的還有點兒好看咧,像是染滴。”
“蟲眼眼都沒看到起,肯定打藥了……”
蘭葉聞言也不惱,嘴角反而噙着一絲了然的笑意。他早就料到會有人質疑這“科技與狠活”種出來的菜。他随手從筐裡掐下一小截嫩生生的菜梗,指尖微微一用力——
“咔嚓!”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就在菜梗斷開的瞬間,晶瑩的汁液瞬間滲出,一股極其清新、帶着植物特有甘甜的異香猛地迸發出來。這香氣不濃烈刺鼻,卻異常純粹、鮮活,仿佛濃縮了整個清晨山林雨露的精華,瞬間蓋過了周遭的油煙氣、辣子香,直往人鼻子裡鑽。
周圍幾個原本看熱鬧的攤主和路人都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蘭葉手上那截斷開的菜梗上。
“大爺,” 蘭葉晃了晃手中翡翠流汁的菜梗,笑意清朗,“我是帝都科技大學生科院的學生,主要學的就是植物培育,這味兒您品品——農藥泡大的菜能有這鑽鼻子的鮮靈氣?化學東西一沾,細胞早蔫了!”
他指尖“啪”地彈響脆生生的菜莖,繼續道:“這個叫‘翡翠露’,是我熬了三年才捂出來的寶貝!光種子篩選就跑了好幾個省,都去是當地挑選的精品種子,再用咱蘭家村獨一份的冷泉,配合古法窖肥——不催熟不打藥,純靠水土硬養,這才養出了這翡翠色,鎖住這口鮮甜汁兒!”
說着,他“咔嚓”一口咬斷菜梗,嚼得滿場清響,“瞧見沒?生啃都脆甜無渣。我也不怕你們找人查,實驗數據都在我電腦裡擺着呢,等過了導師的審核就能發在雜志上。”
那生嚼的聲音和蘭葉毫不作僞的表情,以及學曆加持,本身就是最好的廣告了,再加上那奇異的清甜香味實在勾人,老大爺張了張嘴,愣是找不到話反駁。
“嗯?啥子東西哦,楞個香?”一個正舉着手機支架、對着麥克風小聲解說的胖乎乎中年男人猛地從隔壁酸辣粉攤位上擡起頭,鼻翼翕動,手機鏡頭也随之晃動,精準地鎖定了蘭葉的竹筐。
“家人們快看!意外收獲!逛白龍鎮老集市,被一股從來沒聞過的清香味兒勾了魂!源頭在這兒——老闆筐裡這個綠得發光的菜秧秧!” 他正是鎮上小有名氣的美食主播“好吃嘴老張”,主打發掘街頭巷尾的地道美味,直播間裡此刻正有幾百号同城吃貨在圍觀。
老張一邊把鏡頭怼近那筐水靈靈的雞毛菜,一邊對蘭葉嚷嚷:“老闆兒!你這菜香得有點不講道理哦!啥子新品種?快,給我來一小把!我現場直播燙到粉兒裡給觀衆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