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氣......
你從這裡走到長安要走好久。
路上搶了匹從外面回來的同事的馬,假裝聽不見人家的破口大罵,不然怎麼辦,你又不可能用腳走過去,回來再給錢好啦。
途經洛陽的時候滿目瘡痍,西涼軍燒殺劫掠,血染紅了殘陽,刺得眼疼。
你身上沒有多少錢,最值錢的就是這條命,路上遇到的流民看到你還眼饞得恨不得一口咬下去,不被吃掉已經很幸運了,哪裡做得了善事。
有些東西不看不代表沒有,但有的時候不看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快馬加鞭,三天就到了長安。
聽說這裡是新都,一片空白的腦袋在一路聽到對董卓的怒罵詛咒也塞滿了足夠的信息,看來這個人幹了很多天怒人怨的壞事。
以你淺薄的見識來分析,這個人多半會被殺掉。壞人是沒有好下場的,話本裡都這麼寫。
應該吧?
長安最近守衛森嚴,進出的人都要裡裡外外搜個幹幹淨淨。
你的骨鞭沒辦法帶進去,有點着急,怎麼辦怎麼辦......白天進不去,晚上沒人的時候翻牆?反正過去幾個月都是偷偷翻牆見的心上人,區區小事。
你等到日薄西山,等到皓月當空,等到星河璀璨,等到夜深人靜。
被倉鼠扔下的石頭砸醒。
揉揉困倦的眼睛,你悄悄找到了城牆邊一塊人少的區域,有點費勁地爬上去,然後趕緊一跳,發出咚的聲響,霎時引來了一些目光。
你急得要死,趕緊學兩聲貓叫,“喵喵......嗷~”
“什麼啊,哪裡來的野貓。”
直到聽不見丁點動靜,你才偷感十足地摸出來。
王允家在哪棟宅院啊......在長安應該有私宅吧。
大晚上街上半個人也看不到,隻有密密麻麻巡視的西涼軍,你一舉一動都得萬般小心,一般來說戒備森嚴的時候,收留人的可能性越低,白天才能混進去吧,那麼問題來了。
你今晚在哪過夜?
總是躲在角落也不是辦法,被發現是遲早的事,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你必須找到過夜的地方。
不愧是新都,連個院子都沒有。
去馬棚藏匿的想法被打碎了,你疲于應付随時出沒的西涼軍,貓抓耗子的遊戲玩得一點也不開心。
在你想着要不幹脆裝作失足少女往唯一燈火通明的勾欄瓦舍走去時,一隻溫涼的手突然從身後拽住了你的手腕,你反手一個回肘,來人的手勁比你大出了多少倍,你被他牢牢禁锢住,你聞到來人身上淡淡的香氣,好像是......茶?
“......這位朋友,男女授受不親,你離這麼近不太好吧。”
這裡的動靜惹來了意料之中的巡視,你看見出現在你面前的西涼軍,聽見小兵們對他恭恭敬敬的态度,你就知道你惹到了不該惹的麻煩,條件反射想跑,身後那人輕言道:“别怕。”
“李傕将軍。”
将軍,果然是個大官。
“太仆大人,深夜不待在府邸,在這種地方和女人私會?”
太仆?他是太仆?太仆是什麼?也是個官?
還有什麼叫私會!不要壞你名節!
在你沒注意到的地方,身後人的禁锢逐漸變成了暧昧的環抱,他近乎摟着你,你在他從陰影裡走出來的那一瞬間,終于看清了他的模樣。
......你是什麼見色起意的女人嗎。
他的聲音溫和輕緩、和陳宮大人很像,但比大人更柔軟,更能讓你覺得心癢。
“不過是子時賞月,觀月色清妍,花開長安,前來一尋。”
“李傕将軍權當袁基附庸風雅,文人心事罷。”
他帶你往前走,走出了李傕的包圍圈,你不太敢回頭,此時他在耳邊輕輕地說。
“莫回頭,随我走。”
你沒法有二選,隻能乖乖地随他走到街上,穿越幾個拐角,到了一間低調奢華的宅院,這個叫袁基的男人才停下,你趕緊脫離他的懷抱。
“多謝,袁公子......太仆大人?今日之恩日後定會報答。”
袁基久久地凝望你的臉,眼裡流轉着你看不懂的情緒,你總是這樣,很多東西都看不懂,春夢罵你笨屬實有些道理。
察言觀色什麼的,也需要天賦吧。
你好好努力就是啦。
“就算是太仆大人,這麼看一個女孩子的臉也很不禮貌哦。”
袁基仿若如夢初醒,拱手道歉。
“是袁基唐突了,實在抱歉。”
他微微擡眼,你覺得他的眼底是一汪秋水,很好看的眼睛。
“今夜淑女若不嫌棄,袁基宅中有空房些許,望供淑女一夜歇息,以示歉意。”
你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是标準的公子式樣,還是那種面上不顯實際很挑剔講究的那種,用的東西一般都不會差,住一晚上是沒問題啦,但是。
“你為什麼要幫我?”
你們明明都不認識。
“我不認識你,你對誰都那麼好心嗎?”
或許春夢對你的判斷有誤,你并非真的全然不曉,譬如此刻聽見你言語的袁基眼底,就浮現出你看得清清楚楚的怔愣和笑意。
這兩種情緒混在一起,是你不能理解的奇怪。
他手輕輕一揮,身後的門旋然而啟,裡面挂滿了盞亮燈花,比那聞名遐迩的花樓還要漂亮上幾許,熱鬧是别人的,而你在這一刻突然有一種莫名奇妙的預感,說出來可能會被人嘲笑自作多情,可袁基眼裡的柔光不似作假。
好像萬家燈火中,獨獨這一盞燈,為你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