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從鳳凰城東門進入城内,鄭含章還記得樓嬷嬷說的鳳凰城内比洛州其他地方好,不會委屈了她,于是重又掀起簾子朝着外面看。
……感覺,也不怎麼樣啊。
鳳凰城從被焚到如今也有五十年了,理論上來說,五十年都夠這座城池翻修新建上不知道多少回了,然而在城中仍然可以看到一些殘破的荒蕪廢墟,就像是五十年來根本沒人打掃整理一般。
路上的行人也不怎麼多,并且一個衣着還算光鮮亮麗的都沒有。
鄭含章若有所思。
鳳凰城,乃至整個她到目前為止所見到的洛州,都比她想象的要更一窮二白。
不過也情有可原,誰叫洛州正好卡在雍、趙、吳這三國的交界地帶?發生在這兒的戰争那叫一個頻繁,征調的民夫數不勝數,百姓沒有死絕都算是生命力旺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了,還想着恢複往年繁華,簡直就是做夢。
但這意味着鄭含章是個被無視、被放棄了的“皇子”嗎?
鄭含章并不這麼認為。
這一路上,她向樓嬷嬷詢問了很多關于自己那些便宜兄弟們的官職的問題。
樓嬷嬷做為她最身邊的人,不僅僅很細緻認真地照顧她的起居,還負責将邸報之類的政治信息彙總、記錄,若是鄭含章看,就都呈給她,若她當時不看,就自己記住,等之後有需要再問。
鄭含章在得知樓嬷嬷竟然能有過目不忘的能力時差點驚到蹦起來——看着平平無奇的中年女子竟是這樣的天才?!
她随即感到了慶幸:自己團隊裡面的強者,出再多都不嫌多。
她随後得知,比起她這個被封到了三國交界處的“皇子”,另外幾個被派出去的皇子倒都在些個繁華奢靡州郡,生活保持着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頻繁團建狀态。
例外的隻有兩個,一個是早早被送去了北邊,吃住都在軍營的大皇子,另一個是留在了長安的三皇子。
鄭含章将這兩位記下,随後又問樓嬷嬷:“若我在洛州缺少人手,事情做不過來,母後會給我送些人來嗎?”
樓嬷嬷笑得非常慈祥:“這是當然,殿下可是娘娘唯一的子嗣,娘娘怎會不為殿下考慮呢。”
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鄭含章瞥了一眼一直騎馬跟在馬車邊上的衛雲庭。
現在的她已經知道,他就是與陳氏聯姻的那個衛氏中的子侄。
陳皇後長相并不妩媚,反而有一種中性的英氣,這也是鄭含章女扮男裝而不容易被發現的基礎。
靠着她這樣的長相,還有那幾乎和雍帝一樣的超過一米七的身高,放在鄭含章穿越之前那是妥妥的大衆女神,斬男又斬女。
但是這樣的長相卻不被雍帝這個沒品的家夥喜歡。
因此,她能夠成為皇後,靠的全都是陳氏的威望。
陳皇後之父陳挺之,在前朝的時候就官至宰輔,封三公,地官大司徒卿,還挂着不斷往上增加食邑的爵位;等改朝換代了呢?他身上官職唯一發生的變化,就是地官大司徒卿這個職位扭頭一變,改名成了戶部尚書。
做為一位兩朝三公,陳挺之本人桃李滿天下自不必說,陳氏一族能夠調動起來的政治能量也相當不小。
為一個外放為州刺史的外孫“皇子”提供上能夠治理一州的人才什麼的,實力肯定是夠的。
況且,這樣一個跟着“皇子”晉升的機會,本來對于那些四處尋求出頭之日的人來說,或許甚至還算是個人情。
啧……她這個外家可不簡單啊。
鄭含章完全明白陳皇後為自己選擇洛州的原因:畢竟,現在的洛州,那可是百廢待興啊。
百廢待興就意味着可以有一個跟着自己白手起家、不受他人桎梏,全是自己人的班子。
畢竟,這裡世家大族,也包括那些南征北戰的軍事貴族們,根子在洛州那兩場大火的時候就被燒掉了不少,而後又在西遷都城的時候拔掉了剩下的一部分。
雖然這個所謂的“自己人”中會帶着很大量的陳氏色彩,但是外戚好歹還沾帶着親戚關系,比世家要好上很多。
陳氏支持她登基,至少在她登基之前都不會坑她,給到她的也都是能用的好手,這不比世家那群能力不保證,但性格多半不咋樣的家夥強?
鄭含章在高中政治課本上學過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這一課,後來為了考公的申論部分還認真複習過,她才不會因噎廢食。
這些人,她要定了。
她笑嘻嘻地用左手摟住樓嬷嬷的肩膀:“那嬷嬷今天就為我寫信吧!今天下午去見見洛州官員,晚上總結出要人的名單,我可不會與母後客氣——說起來,還得随信帶上給母親的禮物,此時捷報已然送出,我再抄錄一份也算不得驚喜了……要不從俘獲的馬中挑選一匹好的給母後送去?”
在原身的記憶中,陳皇後是喜歡騎馬的,甚至頗為擅長騎射,某年秋獵時還射殺了一隻斑斓猛虎,風頭蓋過了雍帝。
雍帝不喜歡她的原因+1
樓嬷嬷撫摸着鄭含章的背:“娘娘一定會喜歡的。”
*
洛州刺史府算是整個鳳凰城中數一數二能看得過去的地方了,在大小官員們得知之後要住進刺史府中的是當今皇後所出的皇子後,他們對這兒進行了一通搶修,然後将牌匾也換成了皇子府。
今天,他們也很有恭順之心地早早等在了府門口,等着鄭含章的到來。
與他們一同等候的,還有一道封衛雲庭為洛州都尉的敕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