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初的一瞬間,鄭含章懷疑自己聽錯了。
因為衛雲庭的語氣太平常,就像是小孩子說自己打翻了個花瓶但是把碎玻璃什麼的全都收拾好了似的,和“斷了敵軍糧道”這幾個字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簡直就不像是應該出現在一個世界觀下的東西。
她晃了晃腦袋,将這幾個字搖進自己的大腦。
斷糧道是個很不錯的、能夠徹底斷絕敵方堅持圍城能力的辦法,畢竟大軍一天要消耗的口糧就很多,而且需要喂的不僅僅是士兵,還有馬,以及那些在糧道上負責運輸軍糧的人。
隻要一次送過去的糧斷了,那麼大軍除了靠着劫掠度過這段時間之外,就隻剩下潰敗這麼一個選擇了。
而原身雖然不通軍事,但好在劉毓是個靠譜的長史,他早已将城外的農田全部搶收,糧食運入城内,甚至就連可以搭建攻城器械用的樹木都砍了個七七八八,隻留給司馬回一片搭建軍營用的白地。
衛雲庭能夠在城外觀察上一段時間就做出了朝邑城不需要救援,然後轉頭去斷糧道的這個決定,就已經證明他是個不錯的将領了。
斷糧道還成功了,那就更不錯了。
想到這裡,鄭含章對面前這位少年将軍的态度又好上幾分,她笑吟吟地走上去,單手扶起對方:“衛将軍請免禮。”
在走近的時候,她注意到衛雲庭的盔甲上還有一些卡在鱗甲縫隙中,未能擦幹淨的血污,血腥的味道……還挺新的。
鄭含章猜測道:“衛将軍可是在昨夜遇上了潰逃的趙軍?”
衛雲庭眼睛一亮:“多虧了殿下!末将遇到的趙軍毫無抵抗之心,投降者甚衆,擄獲的辎重也很不少。具體數目,軍中主簿還在統計,但是現有一物,末将想着,是應該獻給殿下的。”
他從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把橫放在那兒,底下墊了一塊布的劍,雙手舉着,卻沒有遞給鄭含章,在鄭含章試圖伸手去碰碰時小聲道:“殿下,這劍有點沉。”
現在右肩仍然帶傷的鄭含章單手大概是拿不起來。
鄭含章:“啊,咳。”
她快速縮回手,故意将聲音擡高了一度:“衛将軍,這劍是從何而來啊?”
她眼睜睜地看着衛雲庭的耳朵紅了一點。
鄭含章:?
不是……怎麼就紅了呢?
耳根發紅的衛雲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虛軟:“回殿下,這是司馬回的佩劍。”
鄭含章:“嗯嗯,不是,你說什麼?”
和她猛然反應過來同時的,是堂中另幾個官員的倒吸冷氣。
“誰的佩劍?”
衛雲庭:“司馬回的。”
他頂着一雙發紅的耳朵,用像是随時都會降低音量的聲音,相對言簡意赅地勉強支撐完了那段他和司馬回遭遇戰的複述。
司馬回雖然撤退得狼狽匆忙,但他的親衛從始至終都還在他身邊護衛着,若是逃回了趙國境内,也并不是沒有重整旗鼓的機會。
那時衛雲庭已經率領着他手下的騎兵俘虜了許多趙軍,讓他們推着被他掠來的糧草,跟着騎兵往洛州方向去。
他擅長弓箭,目力極佳,比其他所有人更早看到了司馬回以及他身邊圍着的那群親衛,于是從背上摘弓抽箭,遠遠對着那小小一點的盔纓疾射而去。
一箭即中,箭矢的餘力甚至差點帶着司馬回墜落馬下。
“……他和他的親衛都害怕,然後陣型一亂我就帶人沖了過去,打掉了他的槊,搶了他的劍,可惜,他的親衛還是很兇的,沒能把他也給帶回來。”
衛雲庭點點頭:“就是這樣了。”
……猛啊。
會判斷戰場形式,能第一時間想到斷糧道,應該也是讀過幾頁兵書的,個人的勇武也有司馬回的佩劍做擔保。
鄭含章此時看向衛雲庭的目光,就像是在遊戲裡抽出了一張金光閃閃的SSR。
她心想:我一定要将他留在洛州!
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反正現在的她才十三歲,就算古代人成熟早,十三歲也仍然可以擦個邊被認為還是個孩子。
衛雲庭“噢”了一聲,說:“末将本就是要留在洛州的,調令應該送去了刺史府。”
鄭含章愣了一下:本來就是給她送來的?
這種看起來未來能成長為棟梁的人才,誰那麼大方啊,剛開局就往她這邊送?
她在原身的記憶裡面翻翻找找,發現原身并不認識衛雲庭這張臉,倒是皇後出身的陳家,有個姻親姓衛。
難道是那家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