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端了茶進來,她不識字也不認得繁蕪手上的書叫什麼名字,但她看着與昨日那本不同,昨日那本的封皮上是兩個字,今日這本又是四個字。
嬷嬷将茶和茶果子放下,笑着說:“小姐昨日那本還沒讀完呢,今日怎麼又換了一本。”
繁蕪讀書是有壞習慣的,是她年幼時就養成的壞習慣,讀到不懂的便不讀了換另一本,且她自持記憶力好許多書不會反複看。
她爺爺教她時為此事打過她戒尺,可後來爺爺沒了,也沒人在此事上管束過她。
如今被嬷嬷提起,她陡然想到爺爺,也想到了爺爺的戒尺。
不知怎麼拿着戒尺的爺爺的臉,慢慢得變成了竹阕乙……她頓時睜大眼睛。
一時間面紅耳赤,緊緊地拽着書冊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放下書,慌張地去捧茶杯,又問嬷嬷:“哥回來沒有。”
嬷嬷瞥了一眼東廂的方向,搖頭。
繁蕪順勢看了一眼東廂方向,見幾個婢女坐在門廊處嗑瓜子聊天,另兩個随從一個在澆花一個在踢毽子。
她咂了一下嘴,此番景象料想竹阕乙也是未回的……
一連幾日繁蕪覺得日子甚是難熬,看了書便開始練字,練字完又想那胖貓了,便去了院子讓随從将貓給抱過來。
她拿着一隻阿四以前給她編的蝴蝶逗着貓,撐着下巴喚着:“胖東西。”
胖東西軟着嗓喵喵叫喚,在她腳踝邊蹭啊蹭,蹭落了許多黑色的貓毛。
繁蕪拾了一根裙擺上的黑色貓毛,盯着細瞧,到底以往從沒有養過貓,此時尚覺得有些新奇。
“胖東西,這是你給小魚肉餅付的費麼?”她撐着下巴嘀咕出聲。
剛走進院子來的人忽然笑出聲來。
這聲音清朗若玉石碰撞,卻有些中氣不足,繁蕪到底是陌生的,不禁擡起頭來看向來人。
來人一身清灰衣衫胸口繡着紅楓和青楓,胸前的銀飾比她佩戴的還要多。
隻是這人臉白的像鬼一樣,五官倒是能看的……
她就算是不認得他這張臉,也能從他的服飾繡紋上猜到他是誰,她站起身,收回手上草編蝴蝶的細繩,負手而立:“楓葉部公子在笑什麼?”
他應該是楓葉部的公子,至于叫什麼,不好意思她沒用心,不知道。
她看向跟在楓葉公子身後的阿四和府院管事,眼神詢問。
楓葉公子對她點頭一禮,笑道:“路過貴部,借住一天,明日就走。”
繁蕪了然了,眼神一轉,又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她方才問他笑什麼。
楓乘笑道:“某隻是覺得竹部小姐說話好好玩……小姐一定是個有趣的人。”
他的臉色蒼白,這一笑間到底多了幾分“人”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許多。
不算難看,就是離她哥差太遠了。繁蕪剛在心裡評價完,又意識到自己這樣腹诽是不對的……頓時紅了臉。
阿四眯眸瞧過來,還以為是楓乘的言語導緻小姐紅臉,頓時搶先說:“楓公子,我帶您去看看廂房。那房間您少時住過的,應該不會認生。”
“有勞了。”楓乘跟着阿四離開了。
看着他們穿過院子往後園走去,繁蕪想到府院後園确實有一排空着的客用廂房,那裡也許久未曾住進去客人了。
…
圍樓裡長老們正在議論楓葉部公子住進府院的事。
黑長老看向大長老,搖頭:“楓葉部公子并未提前告知會路經咱們部。”
幾位長老頓時明白了,楓葉部公子是臨時起意來的,而去隻找了大公子的随從和管事并沒有過問圍樓,甚至至現在也沒有派人來拜訪各位長老一二。
長老們到底覺得有些被輕視。
不過這個話題沒有持續太久,長老們又說到了大公子身上。
覃長老看向黑長老和大長老:“我感覺當日在兵主部族主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覃長老一直認為族主已經選定了大公子為大巫,隻是還不想公布而已。
大長老笑了笑,說:“覃長老覺得族主為何不公布。”
“因為族主覺得大公子并不好掌控。”覃長老是個直接的,一句話說到了諸位長老的心坎上。
大長老沉默了一會兒,摸了好一會兒下巴也沒有說話。
幾位長老裡覃長老最為年輕,方三十七歲正值盛年,他倒是毫無畏懼,瞥了一眼大長老繼續說:“族主那日留大長老單獨說話,提及楓葉部離部兩部的貴女,想必長老們也大概摸清楚了族主的意思,族主想讓大公子做大巫,前提是大公子得接受他的安排定下大祭司的人選。”
在座的長老們的意願都是一緻的。
——不惜一切推舉竹部大公子成為下一任苗疆大巫。
這是竹部舉部上下的百年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