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回,不是“想”回。
是通知,不是商榷。
空氣靜默三秒,手掌與桌面劇烈碰撞,發出“啪”的一聲。
“我、不、同、意。”
“我沒跟你商量。”比起鐘母的憤怒,鐘靈毓表現得比她想象中的更冷靜、更冷漠。
鐘父看着劍拔弩張地二人,分析利弊,笑着勸解道:“秀秀啊,你要回佰雲村,回去能幹什麼呀。”
“創業。”
鐘母哼笑一聲,“你以為創業是那麼好創的啊?那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能創個什麼出來?還不如好好地坐辦公室。”
鐘靈毓收起眼中的諷意。
打壓式教育。
以貶低、打壓的方式為主。
以說笑為由,居高臨下地對自己的孩子随便下個定義,得出她蠢笨無能的結論,然後還要撅着嘴,似是嗔笑般看着她。末了,還要留下個白眼,欣慰地笑笑,繼續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留下作為父母對孩子最好的期許。
這幅模樣……真讓人作嘔。
此時此刻,鐘靈毓心裡莫名生出一種反叛心理:你貶低我,我就不讓你好過。
她繼續道,“因為我沒本事啊,沒能打敗競争對手,沒能留在公司,現在是個無業遊民。”
“其實昨天就已經是了,我沒告訴你而已。”
“鐘靈毓!”聽到女兒沒能留在公司,她先是一愣,而後不可置信,緊接着那張臉就變成了紅色,也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覺得丢臉。
看着女兒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鐘母立馬就明白了,指着她的臉,道:“你故意的吧?故意氣我是不是!”
“沒有,就是我沒出息,這次打敗我的競争對手還是一個大學剛畢業的新人,我就算有幾年的工作經驗也比不過她。”
“你費盡心思培養我,就培養出這麼個東西。”
最最緻命的一句話來了,“媽媽,你的教育成果好失敗啊。”
鐘父攔下想要動手的媳婦,“秀秀,你怎麼能這麼氣你媽!”
“你現在就給我滾,滾出我的家。”
“滾!”
這兩句話,還跟一年前一樣,時隔一年,又一次從她這張嘴裡說出來了。
胸口劇烈喘息着,鐘母明顯氣得不輕。明明目的已經達到了,可報複的快.感卻不及心痛之萬一。
“那我以後,還能回來嗎?”
“你休想!!”
“秀秀,别聽你媽亂講,她這是在說氣話,這裡就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的呀……”
“鐘偉華你閉嘴!這個家我說了算!”
“好,正合我意。”
尖銳刺耳的聲音吵得耳膜疼,鐘靈毓拿出手機,當着她的面,将鐘母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删除。
“我們以後,能不聯系,就别聯系,省的你見了我生氣,我看了你心煩。”
聽見這番話,鐘母已經氣得要跳腳了,鐘父去勸說女兒,“外面還在下雨呀秀秀,你、你别……”正說着,鐘父身上突然挨了一拳。
“讓她走!”
“反正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她想去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就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撐多久!”
鐘靈毓回到自己房間拿行李箱。在她開門離去時,鐘母突然大喊,“你走了,就永遠都别回來!”
她沒有遲疑,直接走了。
……
好像至親之人總是會惡語相向。話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了,說之前,都沒有考慮過後果能不能承擔得起。
這次,算是徹底決裂了。
鐘靈毓撐着傘,漫無目的地走,熱淚從眼眶流下來,越擦越擦不幹淨。
風突然加大,雨傘被吹得翻上去,迎着風,歪斜難走,寸步難行。
傘就跟沒用似的,鐘靈毓收了它,攥在手裡。任憑雨水澆在身上,在臉上流淌。
此刻的她,如幾十萬滬漂的浮草一樣,沒有歸屬,沒有依附。
她看着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苦澀地發笑。
就在這時,頭頂的雨滴停了。
一把黑色雨傘撐在她的上方,擋住刮來的風雨。
風力不減,可那隻手力氣更大,依舊撐得穩穩當當。
雨滴沿着傘邊淅瀝流下,滴在坑坑窪窪的地面。鐘靈毓側眸看去,對上一雙眼。
眉眼深邃,真情溢出。
将壓抑的思念、心痛、愛戀、憐惜盡數傾瀉。
她未等張口,下一秒,便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拉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