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鸾回看着書,忽而感到一陣饑餓。
鋪天蓋地的大雪中,飄來了陣陣濃郁的肉香。
像有金黃滾燙的油脂,在舌尖上爆開,讓腸胃猛地一陣抽搐。
可放眼望去,都是大雪,冷得冒白煙,連道人影也沒有,怎麼會有烤肉味?
楚鸾回看了片刻,一個不妙的念頭掠過,一頭紮進了堆成小山的藥書中。
同樣的異香,也飄到了不遠處的玄天藥堂中。
樓飛光坐立不安,一手牢牢按着肚子。
百裡舒靈還在專心地剪百草窗貼,百裡漱卻忍不了他,道:“呆木頭,你做什麼?地鋪打久了,好好的床榻就睡不了了?得虧小靈把地方騰給你。”
原本樓飛光作為護衛,應該是在外間睡草席的。百裡舒靈怕他凍死,強拽着他進屋,三個少年湊在一起,正兒八經地守起了歲。
吃了嬌耳冰鍋,打了葉子牌,看了皮影戲,百裡漱還拿種子做了一串小花炮,互相丢着玩,兩個少年頭發都炸得豎起來了,百裡舒靈臉上也熏黑了一片。
到了後半夜,玩累了,三個人就窩在一處,剪起了窗花。
隻是樓飛光剪出的窗花,就跟狗啃過似的,早早被攆到榻上歇息去了。
被百裡漱嘲諷了一通,樓飛光卻還是面色糾結,用力揉肚子,發出一串響亮的咕咕聲。
百裡漱難以置信道:“不是剛吃了一大盆嬌耳麼,你又餓了?”
樓飛光摸了摸後腦勺,難得有些尴尬起。
三人貪吃嬌耳冰鍋,風卷殘雲,一個個都吃撐了,兩個藥修還知道消食,他卻是實打實撐吐了的。
這才隔了多久?腸胃瘋狂地蠕動,仿佛吞了個漩渦在肚子裡,将一切都卷空了。
樓飛光老實道:“我真餓了。”
百裡舒靈咦了一聲:“難道木頭還在長個子麼?”
“個子不見得長,卻長了肚子,”百裡漱笑話他,忽而吸了吸鼻子,道,“好香,什麼氣味?誰在外頭烤羊吃?”
聞到那氣味的一瞬間,三人的肚腸同時爆發出一串雷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臊得通紅。
樓飛光道:“好餓!”
百裡漱将草藥一甩,袖子一挽,叫道:“吃!”
三人不約而同地想起地窖裡那幾頭靈獸來,肉質鮮嫩無比,腔子裡還抹了香料。
百裡舒靈饞得直咽口水,卻還有一絲理智:“漱哥,你鼎裡的靈菌和藥參還沒吃完呢。”
“都吃膩了。”
百裡漱咬了咬牙,知道地窖裡的東西不能随便動,隻好去外間搬藥鼎。
沒多久,外間就哐當一聲響,緊跟着百裡漱的怒罵:“餓瘋了吧,沒見過菜葉子?”
樓飛光問:“怎麼了?”
百裡漱怒沖沖地掀簾進來,道:“遭賊了!房門破了個洞,有人把鼎裡的靈菌都撈光了。”
“啊?豈有此理!”
樓飛光拔劍沖出去,左右看看,賊人早就跑得沒影了。
房門上的黑窟窿,讓風雪直灌進來,比先前濃郁上十倍的香氣,幾乎帶着驚悚的意味。他打了個哆嗦,蹲了下去。
“木頭,你怎麼了?”
“雪……”樓飛光道,抓了一把雪,嘴唇反常地發紅,“這雪就是香的!”
世上怎麼會有烤肉味兒的雪?
樓飛光神情恍惚:“我好想出去看看……好餓!”
眼看他就要起身,百裡舒靈捏了個訣,把窟窿堵住了。可那怪異的濃香,依舊在室内缭繞。
就在這時,房門有陣法的光芒流轉,和怪異香雪同時到來的,還有城主府的一道禁足令!
“不得外出。”
“非斷糧三日,不開地窖。”
斷糧……還要整整三日?
街巷裡的黑甲武士,已經開始鏟雪。雪勢正猛,此舉卻并非杯水車薪。各處、各時的雪,都被封進了法器中,秘密送往藥行巷。
城主府中,鳴冤錄攤在寝殿長案上,血光彌漫,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饑”字。
千家萬戶,都在突如其來的饑餓感中掙紮。
謝泓衣看了片刻,不詳的預感果然成了真。
這一次的攻勢,是從雪中來的。
他已經半辟谷了,身體依舊有了變化,說不出的空虛。
修者也無法豁免。
食欲甚至會變成更瘆人的欲望。
巨犼還盤卧着,有一會兒沒甩尾巴了。突然,一條粗糙而強韌的東西,纏在了他的腰上,鱗片一片接着一片張開。
“松開。”謝泓衣道,用力一捏它尾巴尖。
巨犼卻像被逼急了,猛撲過來,強悍的獸軀跟膏藥似的難纏,繞了他好幾圈,後肢抵着大腿,尾巴尖都擠進了指縫裡,勃勃地跳動。
那雙金紅色的眼睛抵在面前,瞳孔随着呼吸,一陣陣地緊縮,彙成殘忍的光束。
“霓霓,”單烽道,“你好香啊。我想好要提什麼要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