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以下犯上。”

“你說，我該怎麼罰你才好？”

她說得很慢，但聲音帶着無形的壓迫，更兼說話并不委婉，淩風跪在地上，逼出一身的冷汗。

直到此刻他才清醒過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

他怎麼敢去質疑一個和主子出生入死過的人？心高氣傲使他犯了大忌諱，更使他忘了天外有天這句話。

他将頭埋得更低：“淩風認罪，請主子責罰。”

就在此時，冬兒匆匆來報：“公主，大理寺卿求見。”

大理寺卿畢竟是朝廷官員，慕青沒有不見的道理。

慕青冷冷瞥了淩風一眼，對着旁邊暗衛道：“傳令下去，所有下注的暗衛，未來三個月俸銀扣去九成，隻發一成。”

淩風如此，其餘人也不遑多讓。

公主府俸銀不薄，一個個卻目無遵紀，肆意嬉鬧，不知安分。

*

大理寺卿張征坐在正堂焦急不已，倒不是等得久了，而是此事的難辦程度過于令他上火。

他押了口茶，看公主不至，起身焦急踱了兩步，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唉！”

他身邊跟了個青袍的年輕官員，是大理寺新任的評事，名喚裴桢。

見他端端正正坐着，如塊木頭不動如山。張征踱到他面前，恨恨道：“這會兒你倒是沉得住氣。”

“大人稍安勿躁！”

“我怎麼勿躁！啊，敢情事情不是砸在你頭上。”他氣憤的用顫抖的手指向裴桢：“你說說你，手怎麼就這麼快？你不接這案子不行嗎？”

裴桢沉默，任他吐沫亂噴也一言不發了。

“張大人。”一道清越的聲音自門外傳來，“何事如此焦躁啊？”

張征和裴桢趕緊起身行禮：“參見長公主。”

“請坐吧！”

張征也不繞圈子，主要是傳聞公主的脾氣可不怎麼好，他還是趕緊問完趕緊走人，免得給公主問煩了，給自己鬧個沒臉。

于是張征小心翼翼開口：“公主，李家二小姐一案，大理寺已經接下，敢問公主該如何處理？”

“隻需秉公處理即可。”

慕青盯着看着張征猶疑的眼神，“張大人不明白嗎？”

“李二小姐揭發劉公子強搶民女，逼人自盡。”

“張大人就該立案，尋覓苦主，抓捕罪人，依法判案。”

張征的心那個苦，這簡直是要把大理寺架在火上烤，劉家李家他是一個也不想得罪。

慕青看着他的臉色，就知道張征在想什麼，于是微微一笑，提醒道：“張大人，如今可不再是和稀泥的時候了。”

張征一個激靈，如夢初醒。他心沉了沉，正色擡頭，見長公主坐在主位上，雍容威嚴。

是，京城早就變天了。

先帝在時，沉溺酒色，荒淫無度，專寵李氏，把好好一個朝廷嚯嚯得亂七八糟，甚至到了送出公主求和的地步。

上行下效，官場黑暗，人人自危，為求自保泯滅良心。

可新帝即位後，面對這麼一個爛攤子，不動聲色，僅僅用了五年的時間，出兵西蒼，迎回公主。

朝廷早就變天了！

可笑他裝聾作啞久了，竟真的聾了啞了，眼花心盲，到現在還沒看出來。

如今軍事已然肅清，軍權握在皇上手中，下一步……下一步就該整頓吏治了。

是了，劉公子隻是一個開端。

他一晃神間，又看見了裴桢。

裴桢，裴桢這個年輕人，出身鄉野，家徒四壁，他正是從府縣中調入京的。

同他這樣的人，還有許多。

蒙受皇恩，自然忠于皇室。

張征深深低下頭，“下官知曉了。”

*

張征二人走後，慕青在正堂坐了會兒。

直到夜色将晦，她看見府裡的小厮已經預備點上宮燈。

她吩咐侍奉在一邊的冬兒：“去把淩風叫來。”

淩風來得很快，跪了一下午，似乎對他沒什麼影響，走路依舊利落。

他也不說話，到了正堂，繼續跪着。

慕青垂眸看他，脊背挺拔，眼神明澈。倒真如晏秋所言，是個可塑之才，隻是缺些磨砺。

想到這兒，她看着淩風，冷聲問道：“眼下有個将功贖罪的機會，你可願意？”

淩風精神一震：“單憑主上吩咐！”

慕青緩緩說道：“你帶人兵分兩路。一路去尋被禮部尚書逼死的女子的家屬，不管威逼利誘，都要讓他們到大理寺為這女子申冤。”

“至于另一路，保護好李二小姐性命。”

“事急從權，許你便宜行事。”

“本宮向來賞罰分明，你明白嗎？”

淩風抱拳，沉聲道：“屬下領命！”